叶永义以最快的速度离职了。但他并没有空闲下来,来见方非的次数却越来越少,对方非的态度从过度紧张一下子变成了不闻不问。
方非不太介意,没有他跟踪的日子,反而放松,她一心算着自己账户里的余额,计划着孩子出生前后的生活。
她没有指望靠叶永义来养孩子,但方非早已下定决心,让孩子从小拥有一个正常的家庭。孩子在肚子里已有三个月大了,方非身体微微发胖,穿的衣服渐渐宽大,但公司还没有人发现这个秘密。
方舟对方非的感觉越来越复杂,有几次,他真的无法克制自己的念头,想让方非离职,越远越好,最好从他眼前消失,以免让自己对她的喜爱日渐加深。
但只要方非的座位是空的,他就会什么也做不下去,一个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唯恐从此见不到她。现在不算是拥有她,但也不想进一步失去她。
方非每日加班到很晚,原因让方舟猜不透,或许她需要可观的加班费来贴补家用,他曾了解到方非家中有一个病人,是她的妈妈。
这日,早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公共办公区都黑了灯,方非在助理室劈里啪啦敲击着键盘,准备第二天的会议资料。
方舟的办公室没有开灯,他抽着烟,坐在窗边上看下面车来车往,任凭暮色涌入,他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一直挨到天黑透了,才慢慢的站起身,推门出来。
方非停下手中的工作,站起身,向他笑:“方总,我以为你早已经下班离开了。您稍等,我这就通知司机备车。”
方舟摆摆手,示意她坐下,他斜靠在另一张桌子旁边,半天才开口:“你可以下班了,是否能陪我出去喝杯茶?”
方非不动声色的拒绝:“不了,谢谢您,方总。我还有很多工作没有完成。”
“工作是否是完成,是我说了算的,我说你做完了就是做完了。”方舟走到门口,说:“收拾一下,今天的工作就到此了。我们出去。”
方非低下头,没有动,脸上的表情异常平静。她的反应不算热情,他全力以赴要打破她的矜持。
“我要求你陪我去喝茶,难道你听不懂?”方舟走上前来命令,“把电脑关掉。”
方非坐下来,说:“您自己去吧,我确实有事情要做,明天要跟合作方洽谈,资料是否齐全很重要。”
方舟领教过她的固执,说不清此刻到底谁是谁的领导,只好放弃,他眉头紧蹙,说道:“我有话要对你单独说,虽然这里也没有别人,但在办公室说这些,气氛总有些不对劲,但你的态度,逼我不得不……”
方非再次站起来,拿出听候指令的态度,她心里暗暗敲鼓,是不是自己怀孕的事情泄露了?
如果现在就要把她辞退,显然她的生活会紧张一些,家里攒的钱,是要留给妈妈用的,本打算好好利用这几个月的时间,赚够奶粉钱。
她主动开口说:“是不是工作上有什么变动?如果我有什么错误,请方总明示。”
方舟愣了一下,连说:“不,不,不,你没有错,如果有错,也一定会是我。”
方舟心跳加快,到了这个年龄,失望过,绝望过,挣扎过,竟然重新体尝怦然心动,爱情对他来说,不是青涩的甜蜜,不是烈火般的刺激,是另一番无法言说不知所措的滋味。
方非听不懂方舟的话,也不好再问什么。方舟手机响起来,他打开一看,是女儿打来的,没有应。电话固执的响了很久很久,只好自动切断。
办公室一时默默无声,沉寂会使平时一点点的声音加倍扩大,计算机硬盘发出斯斯的声响,渐渐清晰,几乎令人窒息。
方舟说:“你的档案我看过多次,你是一个谜。你从一个非常昂贵的贵族学校毕业,应该是请了私家老师授课,虽然只念了半学年,还是取得了毕业证书,这是特例。或许你有过不平凡的经历,在这之前的内容几乎是空白,可以说说你的过去吗?”
“是否跟我的工作有关系?如果我足以胜任目前的工作,可不可以拒绝回答?”
“可以。”方舟又一次碰壁,私下嘲笑了自己一番,转而说道:“那么,我愿意说说我自己。”
方非不表态,静听他说下去:“我这个人,文化底蕴并不深,从前在国营企业下岗,自己开了一个小小的装饰公司,供孩子读书。后来抓住机遇,跟朋友合伙把事业做大,涉及到了产业开发,来到齐墨,遇到了你。虽然是你的上司,在你面前,却总是有点……怎么说呢,自惭形秽。你太努力太用心,事情完成的也极漂亮,小小女孩子家,让人佩服。”
“不必,我还在为您打工呢。”方非以为自己做事超越了范围,抢了老板的风头,急忙解释,“我不过是一个传说中的工作狂,若留在家中享受假期会有罪恶感,非要马不停蹄的做事,才能让心里获得暂时的安宁。您跟我不同,您是掌握大方向的人,根本不需要跟瞎忙的下属来比。”
“我说我惭愧另有原因,因为,我……”方舟抽出一颗烟,问方非,“可以抽一只吗?”
“您是老板,办公室是你的,您说可以就可以。”方非说。
“我有点受不了你的态度。”方舟说,“不过,这也是我喜欢你的地方。”
说出喜欢二字,方舟总算松了一口气。他的自惭形秽只是因为,到了他的年龄,似乎失去跟她谈及爱情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