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006年3月4日
舒凡继续自言自语,说得都是对婚姻的不满,对丈夫的抱怨。那一场没有爱情的相亲,带给舒凡的是优越的生活,但却没有带给舒凡情感上的幸福。所以说,不建立在情感上的婚姻是很脆弱的,它最承受不起的两种危机,一是物质生活得不到满足了;二是遭遇了外来的爱情。
“是不是,爱上了不该爱的人?”车小玮嗅出了好友的问题。
这下轮到那边的人沉默了,过了一分钟,舒凡问她:“你说,我要不要离婚呢?”
“你要先想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再去想要不要离婚。”车小玮想了一下,给了还算中肯的建议,站在社会道德方面来讲,离婚总归不是值得推崇的事。
“是啊,我要想清楚。”舒凡叹了一声,“不说了,我要去吃午餐了,你也睡吧。”
手机合上后,车小玮不由升起感慨,一个以生活名义结婚的人,却要以爱情的名义离婚,听起来感觉很不真实。舒凡的事让车小玮想到自己与周子恒,倘若那个男的也像她一样中途退出了游戏,舒凡会像周子恒一样徒留怨恨,也许更惨,女人处理情感伤口的能力远不如男人。她不想舒凡成为第二个周子恒,但也不想舒凡错过爱情。如果单身是一塘不会流动的池水,没有爱情的婚姻,就像一条半枯的河流,也是一道悲怜的风景。
合上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显示的来电名字是“GHF”,这是她给古海峰存的号码名称。
“你真的,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车小玮刚接通手机,还没来得及打招呼,手机里的人先质问起她了。话语有些混乱有些模糊,像是醉酒者的语言。而这声音既陌生又熟悉,陌生是因为根本不是古海峰的声音,熟悉是因为的确对声音有印象。
“车小玮,你不觉得你太无情了吗?”手机里的人继续质问她。
熟悉的质问声再次倾入耳,终于让车小玮知道这是谁的声音了,是周子恒。一时间,她有点不明白眼前的状况了,周子恒居然拿着古海峰的手机。难道是古海峰想由哥哥来回绝她的祝福?还是,还是其他什么呢?大脑有点混乱,脸皮有点发热,她的自尊心有点崩溃的迹象。
“他的手机,怎么会在你的手里?”车小玮尽量用平静的口气问。
“嗬嗬,很意外吧。”周子恒发出冷笑,“是不是太寂寞了,要给年轻男生送祝福。”
“如果你不回答,那我就关机了。”车小玮冷声道。
“不用生气,他没有出卖你,只是醉倒睡着了,没机会看到你的祝福。”周子恒也冷着声,“忘了告诉你,每年的除夕,我要去母亲那边吃年夜饭的。”
“你好像也喝多了,早点睡吧。”车小玮不想再说下去了。
看到她发给古海峰的祝福,他还能睡得着吗?周子恒怨气十足的不肯放下手机,语气恶劣地朝她抱怨,她可以光明堂皇地给他的弟弟发祝福,他却要躲在车里用弟弟的手机给她打电话。为什么要让他变得这样可悲!为什么要逼他恨她!
后面两句话,周子恒差不多是在怒吼了。他真的醉了,醉得连风度也忘记了。也许只有喝醉后,一个人在车里他才能抛开野心与面具,才可以把真实的情感拿出来抚摸。是谁让他变得这样可悲?不是她,是他自己。
“究竟恨我什么?你不能尊重我的爱情,凭什么让我等你。”车小玮问周子恒,觉得这个男人恨得很没道理。
“我说过……”
“请不要将你的野心与我的爱情划等号,如果非要这样做,那就不要寄希望与我。”
车小玮打断周子恒的话,她一点都不想听他的那些所谓理由,说白了,都只是他个人的野心,恐怕爱情也只是他野心里的一个目标。
“你是不是喜欢上海峰了?”周子恒阴冷地问。
因为诚实,她竟然做不到矢口否认。车小玮当然知道周子恒这个问题的原意,可这样的问题是不能认真对待的,一认真就会变得复杂。当然也不能沉默,沉默等于承认了,不知所意地歪曲问题才是最合适的回答。
“难道,你希望我讨厌他吗?我不是坏老师,他也不是坏学生,和睦相处有错吗?”车小玮反问,并提醒他,“别忘了,这场师生关系是你做的中介。”
“我现在后悔了。”
的确是后悔的语气,她想安慰他,不用感到后悔,反正她很快就要离开了。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来,她怕说出来又会引来他的恨意,恨她逃得那么远。最后,车小玮只是简略地说了声“晚安吧”就把手机关了,再这样被纠缠着说下去,天都要亮了。也许,天亮酒醒后,现在说过的话,他都不记得了,他又会带上面具做有野心的周子恒。
二月,在寂寞与烦闷中度过。
那是最百无聊赖,也最耳根不清净的二十八天。处于半休息状态的城市,缺少了往日的活力,加之阴冷的天气,很难让人产生出门的动力。因为家里有两个“奔三”还单身的孩子,过年时母亲在亲朋好友那里受了不少“屈辱”,闲到家里的她,就成了母亲最好的发泄对象,动不动就是一大堆牢骚唠叨。
进入三月后,终于一切得以正常化,城市的轮带又变得跟以往一样快节奏,所有停息的事务都运行起来了。哥哥的事业正式启动,已经租下办公楼进行装璜,连她这个闲人,也卷入快节奏的城市轮带,开始忙碌起来。
月初,黄明宇来了一个电话,告诉她预聘函和聘请确认函已经在二月底寄出,她那边相应的资料也要准备好。如果一切顺利,他希望她不要拖延时间,尽快办理签证和出境手续,并交代了一些有关签证与出国的事宜。
听到这些吩咐,马上让人产生紧迫感,也让人意识到出国已经是不能轻慢的事情了。车小玮的松懒情绪因此被赶走,昨天跑去申办了护照,今天她又出去找了英语口语班,为得是出国以后方便些。接下来,她的生活就是以出国为主了。
车窗外的天空飘下些许雨水,如灰色的透明线条,粗略地在大地画着浅显的笔调。天气真不好,三月初的天空延续着二月的阴沉,很长时间没看到阳光了。四十天冷春还没有结束,寒风还要在城市里飘荡一段时间。
寒风中,那些没在冬季掉落的枯叶颤抖不停,不管曾经如何挣扎坚持,新的枝叶必将取代它们的位子。自然界新旧代谢的规则是不能逃避更改的,缘分宛若如此,要结束的和要开始的,会在你不知觉的时候潜移默化,那种力量,是人力无法主宰的,甚至不让你知道它什么时候降临,什么时候消失。
不由自主的车小玮想到了身边出现的缘分,曾经以为自己是依恋树的叶子,谁会想到有一天她也会成为一棵无情的树。可见,在缘分的世界里,谁都有可能成为树,成为叶子。不管是叶子要离开树,还是树要抛弃叶子,都是因为这一季的缘分已经走到了尽头。就算两情相悦,也有天各一方的时候,所以说世间是没有绝对的长相聚守,只有一季季的缘分痕迹。
在想着缘分时,一个景物映入车小玮的眼睛,令她情绪又波动了一下。这段时间她都没有去西悠咖啡厅喝咖啡,一是因为失业不想太破费,二是因为心情太消极了。自从知道她的真实年龄后,古海峰就没有再联系她,他的寒假早就结束,不联系她,应该是不需要她这个老师了,所以她也没勇气去联系他。
车子已经到站,看了一下时间,两点三十五分,还很早。在松懒情绪被赶走后,她的心情也不再那么消极,出国工作的事定下来后,即将告别失业的她突然又想奢侈一下,又想享受咖啡厅的忧雅氛围。于是,车小玮穿过人行街,朝着咖啡厅走去。
咖啡厅一如往昔的温馨,星期六的下午,顾客居然不多。
车小玮照旧上了二楼。当她看到二楼那张熟悉的桌位边坐着的人时,情绪波动得更大了。那张带着傲气的年轻俊容,像一股电流般冲入她的心房,再次看到他,她竟然会有心颤抖的感觉。就好像,看到了分别许久的爱人,既觉得温暧又觉得激动。
对他有这样的感觉只会令自己痛苦,车小玮想转身离开,可惜晚了,古海峰已经看到了她。他的目光有惊讶有混乱,也有淡淡的喜悦,还算好,没有漠视她的目光。两个人对视着,她都不知道如何打招呼了,所谓的师生关系不存在后,感觉变得好异样。
“小姐,请问坐哪张桌子?”服务生在旁边提醒发呆的她。
“我们认识。”古海峰朝服务生说,那神情俨如成熟男子。
有这句话,车小玮安心地在古海峰面前坐下。过了年的他,似乎越发显得成熟,也越发显得有魅力。看着他,她只有感慨,这是不该结识的缘分,为什么偏又让他们相遇。如果是命中注定的,那这份有缺憾的缘分,结果可不可以没有缺憾呢。
“请问喝什么?”服务生问她。
“有绿茶咖啡吗?”车小玮问,前段时间她在一本时尚书上看到一款绿茶咖啡,带着东方风格,是具有健康取向的新流行咖啡,她很想品尝一下。
服务生抱歉地摇摇头。
“绿茶咖啡是日本人设计出来的咖啡。”古海峰解释道,“还没有国际化,所以中国很多城市都没有这种咖啡。”
车小玮问古海峰:“你喝得是?”
“蓝山。”
车小玮点了一杯和他一样的咖啡,然后,她带着轻松玩笑的口气问他:“怎么一声不响的就把我删了,就算不合格,也要打声招呼再解雇。”
对她的话,古海峰一脸茫然,他很惊讶地回问她,不是她让他哥带话给他,因为太忙了,不能再做这份家教了,让他不要再联系她。对他的话,车小玮也一脸茫然,很惊讶地表示,根本没有让周子恒带话给他。两个人很快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对周子恒的卑劣行为,车小玮起先是有点生气,但转而一想,因此早点结束家教的事也好,可以让她走得干脆些,所以也就安然接受了谎言。
“越来越不明白我哥的说话方式了,上次在山上那样说,这次又这样说,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古海峰不悦地埋怨。
“也许,是出于担忧吧。”车小玮还是帮周子恒说了话,虽然他的行为可恶,追其原因也是因为爱,但这个话题她觉得应该转移,“你怎么想到来这里喝咖啡呢?”
“只是路过,忽然间想来坐坐。”古海峰说完笑了笑,其笑意自然是因为两个人的再次相遇,这的确很引人发笑。接着他问她,“最近很忙吗?”
车小玮称是有一些忙,因为要准备出国的事情。听到这个消息,古海峰表示出惊讶,问是出国旅游吗?她告诉他,是出国务工,海外的朋友帮她安排了工作。他问她,是上次那个和逛公园的海归童伴吗?车小玮点了一下头,表情略微有点讶异,她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事。
“能告诉我,是哪个国家的城市吗?”古海峰问,声音好像有点沉重。
“加拿大的首都。”
“渥太华是值得去的地方,什么时候走呢?”他的声音又没有沉重了。
“大概,四月吧。”
车小玮低着头回答,没勇气看他的表情了。如果在他的表情里看到挽留,她会走得很难受,如果在他的表情里看不到任何不舍,她的心又会很难受。
古海峰让她走之前记得告诉他一声,他想为她准备一份送行礼。车小玮笑着拒绝,表示不用这么隆重,她哪能收他的送行礼呢。但他却坚持要送,还笑着说,可能他还会麻烦到她呢,因为谁都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
这时候咖啡送到,古海峰没有再问出国的事,开始讲解蓝山咖啡。他好像已经接受了她离开的事,车小玮的心因此有点怅然,看来,在他眼里,她只是一个业余老师吧。
冷春的夜寒意浓浓,因为冷,连猫也懒得**。
车小玮坐在自己房间的椅子上,看着她为古海峰拍的照片,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思春又懒得叫的猫。想着下午在咖啡厅里的对话,怅惆与喜悦交织在她的心头,她忘不了心颤抖的快感,也忘不了他的脸容。清醒点,理智些,这样的自我警告只会让心更难受,就像饥饿的穷人看着美食店里的高级食物,只能强迫自己忍着美食的吸引。
楼下传来哥哥的声音,像是在谢送他回来的人。车小玮站起身走到窗边朝外看,他们家住在二楼,而她的房间就在宿舍楼梯这边,所以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哥哥回家的情况。的确是有人送哥哥回来,是一辆蓝色的轿车,车子已经调头开走。
很像周子恒的车,可周子恒并不知道她家的地址,她身份证上的地址是以前旧房子的地址。他也不认识她的哥哥,怎么会送哥哥回来。是凑巧吗?还是她又过于敏感了?车小玮走到客厅询问进来的哥哥,刚刚送他回家的人是谁?
“哦,是合伙人的儿子。”哥哥在沙发上坐下,很感慨地说,“真没想到,合伙人将公司交给儿子打理了。我说呢,一个在其他城市生活的女人,怎么会想到在这里开公司,原来她还有儿子在这里生活。话又说回来,她儿子还真是不错,挺有能力的,跟我差不多年龄,做事却很老练沉稳。”
“她儿子叫什么名字?”车小玮问,她开始相信自己的敏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