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掌柜叹了口气,“这哪里是压的,全是退回来的,我寻思着要退回去呢。”
“这么多啊?”雪晴望着那一大堆染料,都为他心痛,“这退回去,得亏大了吧?”
“可不是吗?”马掌柜想着就心痛,“这大半年都白做了。”他是实在人,在买卖上很有原则,从不多挣,所以这些年一直保着回头客,但正因为价要的不高,这一亏,也就能亏得痛进骨头。
雪晴转头看着子容,“这染料我们家能染吧?”
“能啊。”子容含笑看了回去,二人意会了对方的意思。
“马掌柜,要不这样吧,你也别退了,就按着成本价给我们吧,我们拿去用掉,您也少亏些。”雪晴用眼睛点了点数,还真不少,又问子容,“子容,我们用得了这么多吗?”
子容也用眼睛点着数,合计着正好可以染隔壁东家的料子,“这不快到年关了吗,应该没问题。”
马掌柜对这批染料已经死了的心,顿时活了,小眼睛也放了光,但转念一想,这是二十几家染坊的货,他一家根本不可能用得了,“子容,这可开不得玩笑,这些染料能染上几百匹料子,就算年关,就是你们那儿全镇子的人,家家染布做衣裳,也未必用得完。”
“不瞒马掌柜,我隔壁东家的院子想转出来,您也知道,我们那小院子,根本不够用,所以想盘隔壁院子,但钱又不够,东家答应让我拿一批染好的布来抵,但价钱压得相当低,寻常染料,根本做不下来。如果马掌柜把这些染料低价给我们,我们倒是勉强能接下来。”子容实话实说。
“你不哄我?”马掌柜仍有些不敢相信。
“哄您开心,也不会拿生意上的事哄你。只是这么多染料,再便宜,也得不少银子,我们一下也拿不出来。”子容盘算着现在日日俱增的生意,再加上东家的布,这些染料也用不了多久,如果马掌柜同意按进价给他们,这成本还能降下不少,差不多年尾就能把赎账的钱还上。
“子容,雪晴啊,你们可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了,我按着进价再打个八折给你们。至于银子的事,你们也别急,等挣回来了,再给我送来。”马掌柜整个心都活了,长透了口气,这样虽然亏点,但对他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如果退回去,那只能捡几个渣子。
“真的?”雪晴看了子容一眼,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让您压这么多银子,我心里过意不去。”子容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松了口气。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先别说这买卖的事,就凭我和老陆多年的交情,老陆家有事,我也得搭把手。何况这还是你们给我解决了大问题,这染料退回去,连骨头渣都没有,更不用说压钱的事。”
“那谢谢您了。”子容站了起来,向马掌柜抱拳道谢。
“得,咱都别客气了。”马掌柜喜得脸上放了光,就算进价再打八折,还不算来回费用,亏的也只是退回去的五分之一不到,“这么多,你们俩人也拿不了,一会儿你们回去也别拿了,明天中午我叫辆车,给你们送过去。”
雪晴和子容交换了个会心的笑,这下马钱省出来了,“那我们在这儿先谢谢您。”
马掌柜去了心病,心情大好,非要拉着子容去喝两盅。
子容怕天晚了,路上不太平,说什么也不肯,两个人正拉扯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穿着藏蓝缎子长袍的男子进来了,满脸愁云。
进了门就问马掌柜,“二哥,什么事这么高兴?”
马掌柜转身一看来人,“哟,五弟来了。”转身给子容和雪晴引见。
来人也姓马,叫马大丰,也就是前些日子马夫人所说的那个要去京城的堂兄弟。
子容和雪晴见有人来,又不便马上走,只得重新坐下。
马掌柜叫伙计冲上茶,才问马大丰,“你去京城的事,打点好了?”
马大丰‘哎’的重重叹了口气,“本来那边已经打点得差不多了,就等着处理这边的这些杂物,结果,你看,上次我们拼着拿的那些染坊,全给下家退回来压在铺子里。那边租下的铺子,眼见要到接手的时间,这边这货一退,哎……我正为这事犯愁呢。”
马掌柜看了看雪晴和子容,暗自庆幸。想让他们也帮自家兄弟一把,不过这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上次拼染料就是马大丰拍着胸脯说好的,当时自己只要了三成,马大丰手上可是有七成,这样的量,子容这么一个染坊怎么吃得下。
雪晴和子容静静的听着,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马大丰叹了一会儿气又问马掌柜,“我过来看看你的货打算啥时退,我们哥俩一起装车,能省点费用。”
马掌柜犹豫着这事该不该说,说出来又怕马大丰心里更难受,但这么瞒着也不是回事,还是照实说了,“我的货……不退了……”
“啥?不退了?退了,能有点算点啊,不退,放在这儿狗屁不是!”马大丰愣了愣,马掌柜一向精明,这时怎么犯了糊涂。
马掌柜轻咳了一声,给马大丰斟上茶,“不瞒你说,我那些染料卖了。”
“卖了?不是退回来了吗?”马大丰不以为然,他还卖了呢,过几天,又得全回来。这么一来二往的,以前辛苦挣来的名声全得栽在这里头。
退回去损失的是银子,可是把废货卖给别人,毁的就是名誉信用。
作为商家,信用没了,啥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