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人面前,他油嘴滑舌,能把哭的人说笑了,转眼又能把笑的人说哭。
可一到了雪晴这儿,就什么也不灵了,只得个傻笑。
他看了看天,又看了看街上稀疏的几个来往行人,“也差不多到打烊的时候了,我出去会儿,一会儿来接你。”
“你要去哪儿?”雪晴追在后面问。
“我去捡担柴。”子容从桌角抽了条麻绳就走。
“家里柴不是还多吗?”
“我算着郑老爹家的柴不多了,明天根儿给他送染好的布去,顺便给他带些柴。”他走出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吩咐,“今天收的布多,你等我回来再收摊,别逞能闪了腰。”
“知道了。”
子容见她答应,才转身走了。
雪晴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漾开圈圈涟漪。
以前在大学的时候,也有许多男同学追求,却从来没有一个,能象他这样真心实意,事无巨细地关心她。
头一回觉得这么和他一辈子,平平淡淡的过下去,也不错。
等子容回来,收摊回了家,听陆太太在厨房喊,“雪晴,刚才鸡在窝里叫得厉害,你去看看,该是下蛋了。”
雪晴应着,蹲在了鸡窝前面,伸手进去摸了摸,乐了,居然有两个蛋。
掏了出来,走进厨房,将其中一个握在手中,藏在袖子里,将另一个递给陆太太。
陆太太正在给张师傅做饭,“刚才张师傅还说要喝两杯,我正愁没东西给他下酒呢。”拿了个碗,砸了鸡蛋,麻利的搅动。
“就知道,有啥好的,都是他的。”雪晴撅嘴,好在偷偷瞒下了一个,心里有些得意,眼角带笑,“我看爹去。”
“都累了这一天了,去休息会儿吧。”
“好。”雪晴应着一溜烟出了厨房,先将鸡蛋藏了,才去了陆掌柜的房间。
晚上,雪晴抓住端了洗脚水从张师傅房里出来的根儿,“子容呢?”
程根向房里弩了弩嘴,“在里面给张师傅捏膀子呢。”
雪晴拉下了脸,“累不死他。”在铺子上忙了一天,回来又染了几缸的布,这会儿还要服侍那老东西。
把眼睛凑到门缝上往里张望。
春柳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她身后,阴阳怪气地道:“偷看什么呢?又想做贼?”
你才做贼呢,雪晴小声嘀咕,转过身,“看你爹怎么折腾人。”
“子容那是孝顺我爹。”春柳也往里瞅了一眼,见子容正把爹服侍得舒服,满心欢喜,子容把她爹服侍得好些,哪天她爹一乐,没准备就肯她嫁他了,笑着道:“赶明他做了我爹的女婿,还不止做这些呢。”
雪晴嘴角下拉,心想,拉倒吧,他能娶你,陆字倒过来写。
“你这是什么臭表情?”春柳最看不得雪晴不痛不痒的模样。
“谁在外面。”张师傅在里面喝了一声。
春柳和雪晴同时一惊,各自跑开。
雪晴等春柳进了屋,又摸了回来,趴窗户上,往里看。
子容正笑着给张师傅捏着肩膀,“师傅你真是神人,难怪谁都夸你手艺好,染出的料子光鲜。”
张师傅被他这么一捧,有点飘飘然了,“是吗?都有谁夸我?”
“周家的媳妇,沈家的嫂子,肖家的婶子,哎哟,这可多去了,哪能说得完。”
张师傅脸上的横肉全舒展开了,笑得眯缝上了眼,“我能有这么神吗?”
“当然有了,就拿今天的那块红绸子说吧,刚才我还在担心呢,那水都不烫,那绸子怎么染得上,可是那绸子一下水,就上色了。”
“你懂啥,这种绸子,那水一烫,就皱了,特别是这红色,色也就变得跟旧得似的,这水温只能掐到……”张师傅说到这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马上住了口,转头看子容,见他只是笑口盈盈的给自己捏着膀子,没有别的神情,才放了心。
等张师傅转开了头,子容抬起头看见门缝里向他招手的雪晴。
不露痕迹的又给张师傅捏了几下,见他有了睡意,才道:“师傅,这天也不早了,您也累了一天了,早些休息。”
张师傅闭着眼,点了点头,扬了扬手,示意他出去。
子容放轻了脚步,出了屋,掩上门,拉着雪晴远离了张师傅的住处,才小声问雪晴,“有事?”
“你也不嫌累,累了一天了,还巴巴的来服侍他。”雪晴拉起袖子,拭着他额头的汗,撅着小嘴,瞪着他,但看着他脸上的倦容,又不忍心再骂。
“嘿嘿,这不难得收一回绸子吗?”从上回收了绸子,这还才第二回,这回错过了,不知啥时才能有。
子容看着她绢美的面容,心里暖暖的,一身的疲惫顿时减轻了不少。
“问到了?”
子容嘴角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淡笑。
雪晴意会了,轻笑着,“你真行。”
“嘿嘿!爹娘都睡下了?”他望了望陆掌柜的房门,“爹的腿今天痛得厉害吗?”
“爹说好了不少,不大痛了。”
“那就好,不早了,你也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雪晴点了点头,将煮熟的鸡蛋塞到他手里。
子容看着手里还有余温的鸡蛋,“你有吃吗?”
“我吃了,这是给你的。”雪晴垂下眼帘,不让他看到她撒谎时眼里的慌乱。
“娘知道吗?”
“娘知道了,还不到了老东西肚子里?让你吃就吃,哪来这么多废话。”雪晴狠狠的剜了他一眼,转身回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