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侧耳听了听,冥思想了想,估着时间差不多到了。这才抬起脚,轻轻踱到窗前,再次深吸了口气,双手抵上轻叩的窗门,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百里念茹,两手略一用力,窗门便被哗的一声推开,夜风顿时挟着一股寒意扑面而来。在那阵寒风中,百里念茹缓缓的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已是水光涟涟,那双眸子明亮、深沉,像是一池柔静、清澈的湖水。恰在这时,一阵寒风吹起,将她那长长如蒲草般的长发吹开,露出她皎好秀丽的脸。
竹林之中忽的惊起一片寒鸦之声,暗黑的天空,扑擞擞的响起夜鸦慌乱的扇翅之声。百里念茹转眸,看着那处寒空,脸上几多凄婉之色。续而重新关起了窗门。
直待那扇窗关上,竹林之中才闪出一抹修长的身影,失神的睨着那扇紧闭的窗门。霜冷的夜色下,他俊秀的五官有着与生俱来的雍荣与华贵。此刻,一抹冷笑挂在他微微挽起的唇上。无盐?傅子承你当真是有眼不识金香玉!再次深深的瞥了眼那扇窗,他大步离去。
屋子里,百里念茹已经就着铜镜,再次用那红色的药丸沿着颊侧滚动,不痛不痒中,半侧脸再次覆上淡淡的胭脂色。
便在她一切停当之时,屋门吱嘎一声,田氏去而返。
“六小姐。”百里念茹诧异抬头,见傅兰言正扶了丫鬟的手款款而来,连忙弃了手里的针线,起身相迎。“念茹见过大小姐。”
“瞧你。”傅兰言执了百里念茹的手,一同返到炕沿坐下。“与我还这般客气什么?”
百里念茹笑了笑低眉垂首的坐着。早有丫鬟奉了手炉过来,傅兰言接过捂在怀里,左右打量一番,道:“原本该给院子布置一番,只是……”
见她为难的看过来,百里念茹轻声应道:“奴婢都明白的,夫人肯收留已是恩典。”
傅兰言笑了笑,“等过得两年,六小姐与兄长完婚后,便是苦中甘来了。”
百里念茹越发将头垂得低了,傅兰言却是双眸划过一抹凉笑,续而道:“宫中的太子哥哥来了,说是想见一见你……”
“大小姐。”百里念茹连忙起身,“奴婢这等容颜莫要惊吓了殿下,还请大小姐作主。”
傅兰言咯咯一笑,脆声道:“怕什么,太子哥哥将来是要作皇帝的,即便是泰山塌于前也当面不改色,六小姐又不是那妖魔鬼怪,怎就会惊吓了。”
听她话中之意,这一面是非见不可了?
百里念茹咬了唇不语,傅兰言见她不再拒绝。笑了对一侧候着的飞绿道:“去回大少爷,我与六小姐稍后便到。”
“是。”飞绿福了福身,快速的朝外走去。
汀兰水榭,听到回话的傅子承怔了怔。正欲回身禀明独孤楚,却遍寻四周不曾看到。不由对一侧侍候的寒香道:“殿下呢?”
寒香福身答道:“殿下适才出去了。”
便在这时,响起一强劲而略带绵寒的声音,“子承,何事?”
傅子承抬头看去,便见太子独孤楚一袭华衣,踏月而来。他何时离席,他竟不知!傅子承不由面生虚热。见独孤楚施施而来,玉容之上尽有着淡淡华彩,不由寻思开来。
“殿下不是想一睹苏浅浅之遗芳吗?请稍候片刻。”
独孤楚神色一悦,笑道:“怎的,她应允了?”
傅子承但笑不语。
便在这般相候之中,响起下人的传话声,“大小姐到了。”
独孤楚不由眉目微挑,按说傅兰言也算是芳姿过人,但与那人相比,似乎又淡了许多。这般想时,便见数盏红纱灯起处,一抹婷婷身姿摇曳而来。
独孤楚唇角微挑,含笑而望。
傅兰言在三步之外,停步,福身一礼,“兰言见过太子哥哥。”
独孤楚轻笑道:“兰言无需多礼。”
随着傅兰言的起身相让,一直尾随于后的百里念茹便陡然暴露于人前。似是因为太过紧张,她的脸色有点发白。在看到一步之外,气宇轩昂的独孤楚时,更是因为惶恐,身子瑟瑟的抖了抖。
“奴婢百里念茹见过太子殿下。”
与适才的爽利不同,百里念茹行礼后,独孤楚长时间的没有出声,一双狭长的眸却是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的打量了她好几回。他不出声,百里念茹也不起身,便一直维持着那个微微福身的姿势。
一侧的傅兰言不由抿了唇笑,想来太子是被百里念茹的丑不可见而恼着了,有心为难才是!就在她有心想上前搏个娴良之名时,独孤楚却是淡淡的出了声,“免了。”
百里念茹缓缓起身,安静恭顺的走到一侧,低眉垂眸的站着。
“殿下,这等丑颜留着岂不坏了兴致。”傅子承上前谄笑着对独孤楚道:“真不知她怎会是苏浅浅之女。”
独孤楚抬眸,看着傅子承一脸的鄙夷之色。不由暗笑,丑颜?当有一日她洗尽伪颜,你傅子承只怕会是悔青了肠子吧?思及此,脸上便有了一抹得意之色。不由的便庆幸自己才是那个慧眼识珠之人。忖道,是趁这个时机向傅子承要了她,还是再作打算?
百里念茹眼见独孤楚目光流转,知他或是心有所图,然,她却深知,独孤楚实非她能依靠之人。在傅子承话落之时,百里念茹惨白的脸便越发的白了,细看还能看到她颤颤抖抖的唇,一双眸中也是水光涟涟。
独孤楚不由便心生怜惜,对傅子承的刻薄心生不悦,冷然道:“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