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摸着带了不知道多少公里,穿越高空而来的相片,夏堇祎一直在傻笑。什么嘛,他的反应也是出于本能吧,多少年了,一点没变。
相片里面,上官可凡的胳膊搭在堇祎身上,两个人的头靠在一起,两个人同时摆着现在看起来极普遍极大众的“V”字型手势。嗯,没错,这是他们的第一张合影,一看两个人都是那么稚嫩,一副学生相。
初中那一次离家出头的镜头还历历在目。
那时候,堇祎的妈妈经常住院,而且脾气特别差,动不动就冲堇祎爸爸发脾气,摔盆打碗的,甚至经常把“离婚”抬到台面上来说,看得出来,她不是开玩笑。现在回想起来,堇祎觉得自己当初不该那么抵触妈妈,她之所以一下子变成那样大概是因为料想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不想拖累家庭,也不想最爱的亲人过分悲痛吧。堇祎觉得妈妈活了半辈子,还是那么幼稚,就算再怎么闹,她走的那天,这世上牵挂她的两个人,依旧痛,痛彻心扉。
有一次,家里又乱成了一锅粥。
“你们要离就离吧,大可不必顾虑我的感受!”堇祎夺门而出。
可凡赶到的时候,堇祎也是蹲着的,泪流满面。
“起来吧,我来了,还怕什么呢?”
堇祎只是摇头,使劲地摇头。
可凡走近她,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轻轻抱住她,他像抚摸一只温顺乖巧的小猫一样抚摸她的头,用很镇静的态度,很适中的态度说:“家庭发生的事情,不论好坏,都是习惯就好。很多时候,我们并没有能力去改变。我们只能尽量不往消极的方面想。假如他们有一天真的离婚了,你也要冷静,不要被这件事打倒,你要慢慢长大,学会坚强起来,学会一个人面对所有的困难。”
“如果有一天家庭不再完满,你不要害怕。你至少有事情的时候,可以找我。一个人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出门一定要记得带家里的钥匙,身上要随时备一些钱以备不时之需。知道了吗?”
就是那一刻,堇祎擦干了眼泪,积极地面对生活。
都是因为可凡。
堇祎一直很佩服可凡,因为在她的眼里,可凡的家庭是何其幸福,但是他对那些事,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
至于现在呢,堇祎却是这样想的:
有些苦,还是不要诉。有些泪,还是不要流。生,是一条孤独的河,百年沉默。亡,是一道汹涌的浪,势不可挡。遇见却如莲花静谧,绽开、颓败。窗外虫鸣,门内喧嚣。其实我想你,但我必须戒掉。
陷入回忆,那我们就随我们的公主回归回忆城,再瞥一眼她的大学时光。关于大学,关于所谓的“莫安奈”。
那天,嘉柯约堇祎了,他的父母在这座城市的近郊买下一幢别墅,一家人希望堇祎去参观,堇祎欣然接受了邀请,令人意外的是,这次堇祎没有捶着嘉柯的肩嘲笑他又在摆阔了。
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末,一辆银白色跑车停在街角静静守望,守望一位公主的到来。一会儿,远处一个女孩走了过来,是她吗?没有精心的打扮,只是简单的T恤,简单的牛仔裙,头发自然的下垂,只有那与生俱来的气质让车上的男孩把目光锁定在了她身上。
堇祎见到他,忍不住笑了,天哪,穿那么正式干嘛?竟然是西装……
这样装扮的两个人坐在一排,不知应用什么语言来形容。
跑车疾驰在宽阔的公路上,带着呼啸而过的风,一路上嘉柯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地找话题,堇祎只是轻声地应和着,似乎对什么都不太感兴趣,又似乎都不讨厌,不时地去看看旁边的风景,捋一捋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我想,她沉静的时候,没有人知道她正在想什么。
车子停下的时候,堇祎发现了一起等红灯的一辆红色轿车里有一个熟悉的面孔,棱角分明的脸庞、清澈如湖水一般的双眸。是莫安奈!堇祎看向他的时候,他恰好也在注视着自己,他们刚好来了个对视。
堇祎觉得安奈从不曾注意到自己,可是她已经从军训时就注意到他了呀!可是她甚至不敢主动上前去和他说一句话,她怕她情绪失控,会把“可凡”这个压抑了太久的名字叫出来,然后紧紧地抱住他哭到世界末日,她害怕吓到了这位很熟悉但只是同学关系的同学。安奈似乎发现了堇祎和嘉柯坐在一起,原本冷峻的脸变得更冷了。不过很快他就调整回了面无表情的状态,大概因为速度太快,所以没有人看到这个细微的转变。他也冲嘉柯简单地笑了一下,笑得有些假,用似乎是从鼻子里哼出的声音说道:“老兄,她很优秀吧?你是不是这么认为?所以很得意吧。其实,不过如此而已,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啊。”
“什么?!”嘉柯狠狠瞪了他一眼,已经快要坐起。但堇祎把他按了下去,否则绝不仅仅是这样而已。
绿灯亮起,安奈冷冰地离开,堇祎知道他是彻彻底底的误会了,可是她不明白,安奈为什么要这样说自己,还完全把自己当空气。
那是一圈很大的白色栅栏,设计极精致,每一个栅栏上方都有不同的涂鸦图案,真不知道那些木头怎么幻化为一排排纯白的浪漫,真的很神奇。花园里种满了花朵,很多只是不知名的野花,嘉柯妈妈说喜欢这种回归大自然最原始的感觉,而且不知道名字显得很神秘。草坪修理得整整齐齐,像电影上面的花圃。院子的正中,是嘉柯的新家,这别墅,是欧式建筑,四周是米白色的,嵌着几块错落有致的绿,因为台阶修的很高,所以给人一种来到宫殿的错觉。洋气的屋顶透着中世纪贵族的尊贵与高傲。嘉柯拉着堇祎走了进去。这么充满童话般气氛的景致,大概也会有什么罗曼蒂克的情节吧。
可是……
堇祎似乎根本无心参观室内巧妙的设计和华丽的家具,只是像丢失了魂魄一样,耳边嗡嗡的响,什么也听不到,整个一天,她都是沉默,偶尔叹气,即使是高级厨师精心准备的大餐也不能让她有很好的胃口,嘉柯守着她,无奈地摇头。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是那个人出现,堇祎的所有计划就会被全部打破,好像她注定会被这个男人牵着鼻子走似的,这真的是逃脱不掉的命运吗?
那一天,堇祎回宿舍的路上。
觉得胸闷。
莫名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