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正坐在椅子上对着蜡烛暗暗地想水溶找不到自己会怎样,会不会大发雷霆把雪雁和翠羽狠狠地惩戒一顿,或者干脆把她们打一顿卖出去。
又想着他未必那么绝情,好歹自己留了书信给他说明了原委。又想或许他根本不在乎,只是觉得自己戏耍了他,所以觉得很没有面子,会下令让王府的亲兵满城搜索,把自己抓回去狠狠地骂一顿或者干脆……
正想不出他干脆会怎样时,思绪被紫鹃打断。黛玉便回过头来淡淡的说道:“你如今走路都没声音了,猛然在身后说话,吓了我一跳。”
紫鹃歉然的笑道:“姑娘在灯下坐着,竟是想什么这么出神?”
黛玉轻叹了口气,说道:“也不知道雪雁会受怎样的惩罚。王爷……会不会很生气?”
紫鹃抿了抿嘴,不敢多说。依照她对这位北静王的判断,雪雁这顿板子是躲不过了,说不定这会儿已经被打的下不了床了呢。可是这话她又不敢说出来,怕黛玉伤心后悔,一个忍不住又冲回去要人,到时候反而正好在落到北静王的手里。
黛玉又问:“紫鹃,你说……雪空将军为什么会帮我们?王爷让她看着我,这会儿找不到我自然会找她,她该怎么应付王爷呢?”
紫鹃想了想,这个话题还是离不开北静王也生气的事情,于是劝道:“姑娘,天都这个时候了,咱们你先不想这些了。不管怎样如今姑娘已经出来了,还是先吃了饭,好好地睡上一觉,一切等过了今晚再慢慢的打算,好不好?”
黛玉见紫鹃不肯同自己多说,心里也有些明白她的难处,于是结果粥来,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连紫鹃往她的碗里放蔬菜都不觉得,更吃不出是什么味道来。
然她却很意外的吃了一碗粥,当再用汤匙去挖粥时发现碗里竟然空是,方惊讶的叹道:“咦?竟然没有了吗?”
紫鹃忍不住笑道:“姑娘想什么想的这样入神,连吃了多少饭自己都不知道了?”
黛玉叹了口气,又道:“以后咱们两个人吃饭,你也别等我吃完再吃了。索性一起吃罢了,等着等着,饭菜都冷了,又要去重新热。本来你一个人忙这些就很麻烦,索性越发的麻烦了。”
紫鹃答应着,收拾了碗筷又去外边小厨房里温了自己的饭菜,吃过后又用那婆子送来的一套簇新的官窑雨过天晴色绘青花的茶具来,给黛玉到了一杯滚滚的白水放在她手边,无奈的叹道:“姑娘,咱们没带茶叶出来,这客栈里的茶也不敢给姑娘用。姑娘只好凑合着吧?”
黛玉点点头,说道:“从今儿起,咱们要过清苦的日子了。何必色色讲究?白开水也就罢了。”
紫鹃听了这话,心头一酸,想着黛玉这样的人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眼睛里便觉得涩涩的。于是忙背过身去,躲在灯影里偷偷的拭泪。
却说水溶来静宜别院的时候是骑着马一路狂奔而来的,回王府的时候确是坐着水安准备的马车回去的。一路上他靠在马车里,右手都放在左胸上,那里的衣襟内放着黛玉留下的那封书信和那方锦帕。
他把东西放在那里是因为那里一直在隐隐的痛,冷洌冽的好像是掉进雪窟里一样,所以他下意识的把东西都放在衣襟内贴在疼痛处放好,似乎这样才可以让那种冰冷的痛减轻一些。
静宜别院回王府的路颠簸却并不漫长。马车进了王府直接往里,二门旁的夹道穿堂一直往里,直到太妃住的凝瑞轩外方停下来。水安上前去轻声的唤水溶下车,水溶便麻木的起身从马车里下来。一言不发的扶着水安的手进了凝瑞轩,去见太妃。
太妃正心急如焚的在厅里走来走去,徐嬷嬷在一旁怎么劝也劝不住的时候,水溶沉默的进了屋子。水安则匆匆的跪下去,回道:“太妃,王爷回来了。”
北静王太妃转过身来看见水溶愣愣的站在门口,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惨白的吓人,哪里还有心情去责备他,忙上前来把他搂进怀里哭道:“我的儿……你生气打人骂人都行,这大过年的你可别吓坏了娘啊……”
水溶却冷静的开口,把太妃从自己身上缓缓地推开,说道:“母妃放心,儿子没事。”
北静王太妃被水溶推开,又听他说话冷静异常,不像是盛怒之人,于是更加的不放心,拉着他去里面罗汉床上坐了,又握着他冰冷的手叹道:“这手怎么这么冷?手炉呢?手炉……”
旁边一个清丽的女子忙把自己的手炉递上来,太妃想也不想便塞进水溶的怀里。
水溶的手被太妃摁在黄铜嵌珐琅镶金丝的小手炉上,一股温热从手心穿过手臂一直暖到心口的位置,那里冰冷的疼痛似乎减缓了些,水溶又淡淡的劝道:“天色不早了,母妃早些休息吧。明日除夕,还有的忙呢。”
太妃见水溶果然冷静,没有跟自己想象的那样抓狂,便长叹一声,说道:“好儿子,你说的有道理。好姑娘有的是,凭咱们这样的门第,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何必为了一个林黛玉伤心呢?你能想开就好,娘也就放心了。闹了这一天,你也累了。早些回房休息,饿了,让蕙香给你做了宵夜送过去?”
水溶笑了笑,说道:“母妃放心,儿子还不饿。母妃休息吧,儿子告退。”说着,他便站起身来,给太妃行了个礼,缓缓地退出去。
太妃到底不放心,又叮嘱身边的那个穿着湖绿色湖绉小袄的女子:“蕙香,你快些跟了去好生服侍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