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面上不怎么样,心里也是恨得要死,老太太的事情原本就是大房出面打理,她见邢夫人克扣银两,便把一肚子的火气都撒在他人身上。凤姐儿平儿自然是不消说的,连贾政也捎带着听了些难听的话。
然贾赦还在狱中,老太太的丧事又不能不办。贾政只好硬着头皮出面,把族中代儒等长一辈的人请了出来,逼着邢夫人把银子拿出来方才把老太太丧事上的事情支应开来。
而鸳鸯被王夫人卖出府去之后,便不吃不喝,后来终于寻了个没人看管的空隙解了腰带自缢身亡。之前她曾发下毒誓说自己这辈子只服侍老太太,如今贾母一去她便跟着去了,也算是应了自己的誓言。
只是可怜她一个被卖出去的丫头,尸首只被买家胡乱处理了完事,最终连个坟头都没有。
黛玉自从那日梦中惊醒,便感觉到贾母已去。心中想着自己在这个世上果然是再也没有了依靠,连外祖母这样的亲人也没有了。心中更加伤心。
不过,贾家众人罪名一定,黛玉便再也不用隐瞒身份。水溶也不用再偷偷摸摸,回王府后便把黛玉之事回明太妃,纵然被太妃狠狠地骂了一顿,也终究是把黛玉给留了下来。
这日,水溶瞧着太医进来给黛玉诊了脉,又开了方子命洗墨出去抓了药,回来交给小厨房仔细的煎上。
黛玉靠在床上,见水溶并不急着走,便多看了他一眼。
水溶便问:“有事?”
黛玉迟疑,心中思忖着该如何同他说。
水溶见她不语,便轻叹一声走到床前,说道:“太医说你的病也没什么大碍,好生养着,过了这个冬天也就好了。”
黛玉听了这话,又想起贾母,眼中泪水又渐渐地蓄满。
水溶皱眉,问道:“你到底有何心事?为何又不说?总是让人猜来猜去的,很是伤神。”
黛玉便哭着问道:“请问王爷,我外祖母可否安康?”
水溶一愣。贾家的老太太去世的事情他原是听说了的。只是想着黛玉如今在病里,若是让她知道定然会闹着出去,倒不如瞒着她等事情过去顺便提及,再不济只去城外庙里给她上一炷香,烧些纸钱也就罢了。却不曾想黛玉此时却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认真的问了出来。
黛玉见水溶愣住,便越发印证了自己的猜测,索性转过身去伏在枕头上呜咽起来。
水溶便越发烦闷不堪,便重新耐着性子坐下来劝道:“你且别哭。如今他们虽然罪不至死,但这种结果对老太太来说无意识致命的打击。如今她去了,倒是少受些罪孽。你那日梦中哭醒叫老太太的时候,想必已经明白了。不管你怎么打算的,都要先把身子养好。如今你床都下不去,多说什么都是无用的。”水溶说完,便呆呆的坐在那里瞧着她。
黛玉果然哭了一阵子便停了下来,只是面朝里躺着不说话。
水溶知道劝也没用,便起身说道:“我的话你好好想想吧。之前你放在散花寺里的东西我叫人都拿回来了。都放在这里。等你好些,自己下了床再收拾吧。”说完,水溶便转身出了房门。
黛玉听见说自己落在散花寺的东西都已经被拿回来,心中便倏地一软,缓缓地转过身来看时,水溶已经转过身去。她只透过朦胧的泪眼看着他修长挺拔的青墨色背影转过拿到镂空雕花的乌木屏风匆匆离去,原本满满的胸口便顿时空了下来,仿佛一片无垠的雪野,空旷的一点颜色都没有,只剩下白茫茫一片。
水溶从静宜别院出来,并没有急着回王府。而是直接去了一家并不起眼的酒楼。
他原本就是微服出门,此时带的随从也不多,严冬时节京城内冰天雪地,行人也极少。并没有什么人注意一顶从城北僻静的巷子里转出来的轿子。
进了酒楼之后,水溶直接上楼上的雅间。一道墨色身影闪过,把酒楼的老板吓了一跳。拍着胸脯说道:“哎呦喂这位爷,您这是打哪儿冒出来了……”
墨风回头冷冷的看了那老板一眼,老板立刻闭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儿。
水溶看了看身后的小厮,那小厮从腰间的荷包里拿了一块银子扔给老板,吩咐道:“我们爷借你这块儿地方说几句话就走,茶水酒菜一律不用。”
“哟,奴才谢爷赏赐。”老板很是识趣,拿了银子走人。
墨风进了雅间,给水溶行礼。
水溶只淡淡的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
“回王爷,那两个丫头属下已经叫吴庄头买下来了。那个小的倒也罢了,只是大点的丫头不吃不喝,一直哭。王爷再不说怎么处置这两个人,只怕用不了几日她就算是饿不死也要哭死了。”
“哪儿那么多废话!”水溶冷声说道,“把她们两个送到静宜别院去。”
“哟!又是送到静宜别院去呀?”墨风邪气的笑笑,又躬身行了个礼,准备退下。
“慢着。”水溶眉头微皱,无奈的叹了口气,“后日我要去贾家吊唁史老太君。”
“哟,王爷,这种时候……您不该去那种地方吧?”
“我只是告诉你一声,后日把贾家周围的闲杂人等都给我清理干净了。我不想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搅得心里不痛快。没有根你请示的意思。”
“……”墨风哀怨的看了水溶一眼,说道,“王爷,老太妃那一关您也过不去。您可要想清楚了。”
“哪儿那么多废话!”水溶冷冷的瞪了墨风一眼。他怎么会不知道太妃是绝不会准许自己去贾家呢?可是今天瞧着她那份光景,是必然想去看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