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奴才还是给您擦点药吧。”洗墨看着被血渍浸染透了的帕子,陪着小心问道。
“嗯。”水溶方才觉得手指有些疼痛,而这疼痛又顺着之间一直痛到心窝里去,一瞬间他的眼前又晃过那个娇弱无依的面孔。
“你老子娘在何处当差?”
洗墨一愣,忍不住抬头看着水溶,想着,主子这是跟谁说话呢?但他立刻又反应过来,这屋子里除了自己和主子再没别人,这话儿还能问谁呢,于是他忙低头回道:“回王爷,奴才的老子娘都在城外的庄子上当差,他们都是粗人,没进过王府。”
“家中还有何人?”
“奴才家里除了父母,还有个十三岁的妹妹,过了年奴才的妹妹也该来王府让大管家过目了。”洗墨说着,拿了干净的帕子沾了水把水溶手指的血渍擦干净,又转身去厨子里拿了一个小药瓶来,往伤口处撒了点药粉。然后又拿干净的白纱布把受伤的手指轻轻地包好。
“嗯……”水溶眼前一亮,十三岁的妹妹……看来事情还真是凑巧,于是他低头看着洗墨,淡淡的说道:“你在我身边伺候了这几年,也没放你回过家。这几日我被皇上斥责在家闭门思过,你也放几天假,回家看看你老子娘和妹妹吧。”
“奴才……谢主子恩典。”
“两日后回来,你也不必来王府了,直接去静宜别院找雪空。”
“是。”洗墨不解的看了水溶一眼,心中忐忑不安,想着自己也没做错什么事儿啊,主子怎么说把自己打发了就把自己打发了呢?
“来的时候带上你妹妹……要好生照看那边的主子,听雪空的话。明白么?”
洗墨这下懂了,忙叩头谢恩:“奴才谢主子恩典。”
“去吧,我会吩咐管家多赏你几两银子。”
“是。奴才谢王爷,奴才告退。”洗墨这会儿算是真正的明白了自家主子的用意。
宁荣二府的事情让皇上颇为头疼。虽然皇命一下,忠顺世子也是雷厉风行,二府的财物查抄的也十分的清楚,里面的确有些违禁的物品,比如私自放利的字据,身为京官却私交地方,包庇犯官之后等,但二府和皇家牵连这些年,元妃赏赐的东西更是数不胜数,皇上手中握着那份清单,又怎么也狠不下心来将贾府众人处极刑。
再三斟酌之后,皇上的圣旨终于在抄家十日后发出。
贾赦,贾珍,贾琏三人因仗势欺人,私交地方,重利盘剥,包揽诉讼以至人命等罪名,发配三千里。
因贾政为人忠厚,在任期间虽无功于社稷,但官声也算得上清廉,并无大过。又念其为元妃之父,便只问其治家不严之罪,官降三级,暂停俸禄,令其在家深思己过。其余族人与贾赦贾珍贾琏等案件无牵扯的,都无罪释放,有牵扯的根据案情定罪。
如此一来,便又是几人欢喜几人愁。
邢夫人尤氏等人皆没了依靠指望,一时大放悲声哭叫连天。凤姐儿更是心如油煎,一肚子的苦楚不知跟谁去说,贾琏被流放,只因是她做下的那些错事而起。如今别说贾琏,连王夫人都不再多看她一眼,唯有平儿还能解劝两句,无奈半生心血尽付诸流水,手中除了一些不值钱的衣物之外,却是一点家私也没有了。
贾母被囚禁这几日,已经是苟延残喘,不过是吊着一口气而已。王夫人倒是因为贾政只是官降三级而暗暗地松了口气。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自己的靠山在,只要宝玉还在,她便还能够支撑下去。
圣旨一下,宁荣二府里乱哄哄犹如集市街头,原来的奴才们一个个都散了去,主子们则忙着送别的送别,看病的看病,纷纷攘攘的没个安宁。
宝玉傻傻的站在贾母的院子里,看着鸳鸯琥珀等丫头们呜呜的哭着不肯走,王夫人却在那里连说带劝加威胁的往外敢她们,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王夫人瞧见了便连宝玉一并骂道:“这是什么时候?你一个爷们儿如今不想着读书上进,却在这里看着这些小蹄子们掉眼泪?真是越来越没长进了!如今家里不比从前,你还是把你之前那些疯魔都改了吧!”说着,又唤袭人,“死哪里去了?还不把宝玉给我拉走?”
袭人听见王夫人骂,不敢多言,忙上前来拉着宝玉去了厢房。
宝玉依旧哭着,被袭人摁在椅子上坐下,劝道:“如今家道艰难,太太烦心的事儿多着呢,爷也不是小孩子了,奴才劝你还是多体谅一下太太的苦楚才是。”
宝玉便哭道:“家道艰难我也知道,可是老太太那么大年纪了,身边如何少的了人服侍?别人倒也罢了,连鸳鸯姐姐也要走,老太太身边何曾离开过她?”
“别说她了,如今连周姨娘都打发了呢。你看看大老爷那边那些姬妾,哪一个还能留下?奴婢说不定明儿也要走了,如今也不过是挨日子罢了。老太太横竖有太太服侍,如今老爷的俸禄都停了,家里哪里还养得起闲人?”袭人自己说着,也红了眼圈儿,在看看原来宝玉房里的人已经尽数打发出去,只剩下了自己,原本还想着或许太太能看在往日的情面上留下自己,如今看来也是不能够了。
宝玉听了这话,更是如同摘了心肝儿,又哭道:“你们都走了!一个也留不下……林妹妹到现在都没有消息,如今尚且不知是死是活……宝姐姐也搬出去各自过了,三妹妹被南安太妃带走了,四妹妹剪了头发……如今连你也要走了……都走了!都走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老天,不如你也把我带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