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心头的那一丝慌乱过去之后,便升起了一点希望,于是她大着胆子抬头看着水溶,问道:“你会不会救他们?”
水溶一愣,接着叹道:“你以为我不想救么?”
简单的一句话,便把黛玉心底燃起的希望之火浇灭,她恹恹垂下头去,不再说话。是的,墙倒众人推,能不去添油加醋已经是很难得了,这种时候谁还会愿意跟贾家沾上边?
可是他又为什么把自己带到这里来呢?难道自己就不算是贾家的人么?他把自己弄到这里本身不就已经掺和进来了么?想到这些,黛玉又抬起了头。而水溶正好为难的看着她,眼底是语言难以描述的神色。
宝玉常说,女人是水做的骨肉,他看见女儿就清爽无比。
殊不知有的男人也是水做的,只是这一泓清水却是深不见底的幽暗,却是彻骨透心的冰寒。
“看什么?”水溶终究是被她目光里淡淡的哀怨溶解了心头的冰冷,一时忍不住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默。
“你不能救他们……为什么却把我带到了这里?你不怕惹祸上身么……咳咳……”黛玉问的有些急了,喘息不稳又引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水溶皱着眉头等她咳完,看着她因病而带着潮红的脸和她孤苦无助的眼神,忍不住抬手在她的眼睑上轻轻地触摸下去。她乌云秀发,杏脸桃腮,眉如春山浅淡,眼若秋波宛转;娇柔不堪,胜似海棠醉日;泫然欲泣,赛过梨花带雨。
黛玉躲闪不开,只得闭上了眼睛。
殊不知因为看不见的缘故,肌肤上那轻轻地触摸却越发清晰起来,好像是一根羽毛轻轻地划到了她的心里,她整个人便入秋风中的叶子一样战栗起来。
“为什么把你带到这里……为什么……”水溶的手指停在她的脸上,嘴角却噙着一抹苦笑,我若是知道为什么,还用得着这么犹豫不决吗?
屋内,火盆里的红罗炭哔哔啵啵的燃烧着,簇簇的火苗映得这一室乌木家私都带着温暖的橘红色。床上的两个人,一个靠着,一个坐着,谁也不说话似乎就是要这样沉默到天长地久。
忠顺王世子找不到黛玉,心情烦躁,把手下的人骂了一顿又去书房见忠顺老王爷说话。
忠顺王爷六十多岁的年纪,年轻时追随太祖皇帝南征北战,因又原本就是皇室血统,后来封王便越发的傲气。无奈这几年来上了年纪,自知这辈子再也争不过命运,便一味的好酒好色,奢靡无度起来。
世子进书房的时候,老王爷正搂着一个清秀的小倌儿靠在榻上吃酒,那小倌儿整个人都贴在老王爷怀里,娇声媚笑,端着一杯酒举得高高的往老王爷的嘴里倒着,老王爷仰着脖子张开了嘴,一边接酒一边捏着那小倌儿的腰使劲的掐,小倌儿吃痛,手不停地抖,嘴里浪语连连,老王爷一边笑着任凭那酒撒到自己的脸上,只把口中的酒咽下去就摁着小倌儿去亲,欲把口中之酒全都渡到那小倌儿的嘴巴里去。
世子进得书房后不敢声张,只悄悄地站在门口儿,等着老王爷忽然瞧见他问话时,方上前应道:“儿子刚从宫里回来,宁荣二府的事情已经办的差不多了,只是……姑苏来的那个女子不见了……”
“混账!”老王爷听说这话立刻拉下脸来,把怀里的小倌儿猛的推下去,厉声喝道:“我是如何叮嘱你来?其他人倒也罢了,宁荣二府之中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唯有一个姑苏来的孤女是必定要捉住的!你是如何办事的?”
“儿子无能,已经借父王的名义请太后调出了烈虎骑,但待我们的人赶到散花寺的时候,那里只剩下两个丫头了。”
忠顺王一愣,问道:“这么说来,是有人比我们早下手了?”
“应该是的,那个叫紫鹃的丫头说,她们姑娘被一个白衣人给劫走了。”
“白衣人?”忠顺王沉思片刻之后,冷冷的说道,“能从我手中夺人的,定然不是寻常之辈。北静王府同贾家渊源极深,你有没有派人盯着那边?”
“儿子已经通知那边的眼线,若有异常情况立刻来报。但北静王府那边至今没有什么动静。水溶今日在朝中原是为他们求情了的,不过却被皇上训斥一顿,叫他回府闭门思过,没有皇上的旨意不准上朝参政。”
忠顺王冷冷一笑,说道:“好。这么说来,咱们到有一石二鸟的意思了。”
“都是父王计谋高超。”
“哼!我不过是想要那个女子还有她身边的那些古董罢了。其他的人其他的事,我都不想管。至于皇上想要什么,我们就更管不着了。你立刻带人清查宁荣二府的东西,尤其是那个省亲别墅里面,我要的东西,一样也不能少,明白么?”
“是,儿子遵命。”
五更天时分,雪空终于忍不住推门进了屋内。却见屋子里空荡荡的并不见水溶的身影。于是她奇怪的绕过屏风寻找时,却见水溶坐在床边,手握着黛玉的手呆呆的看着她,而黛玉则靠在一只大引枕上,身上搭着一条湖水绿色的贡缎锦被,发丝凌乱脸色苍白,闭着眼睛像是睡着的样子。
雪空一时摸不清状况,只得轻轻地咳嗽一声,说道:“王爷,天就要亮了,跟您来的家人说再不回去恐怕会引起那些人的怀疑。”
水溶的眉头皱了皱,轻轻地放开黛玉的手刚要起身时,黛玉却睁开了眼睛看着他。目光中带着几分恳求,但却始终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