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也想着找个人定下来呢?我想起来你也不小了!”黛玉似笑非笑的看着雪雁。
雪雁心底一窒,赶紧摆手:“姑娘说笑了!奴婢眼里心里只有姑娘,情缘一辈子跟着姑娘,不要嫁人的!”
“傻丫头!”黛玉伸出指头在她额上轻轻一点:“现在说得好听,将来遇到如意郎君就把姑娘我忘到脑勺子后头去了!”雪雁连笑不敢,心里却暗想黛玉怎么知道自己的心事呢。
果然第二日黛玉又去了贾府,跟贾母提起紫鹃,笑道:“这个丫头甚好,将来我还想着她长长久久的服侍我呢!老祖宗就把她的身契给我吧!”不过一个小丫头,外孙女儿亲自开口,贾母岂会不允?即刻命鸳鸯找出身契,把紫鹃的那一份儿抽出来交与黛玉收了,轻轻松松就完了事。
恰好宝玉今儿也在,看着黛玉只是略略问了好儿,并无他话。黛玉心里虽然莫名的有些感伤,究竟现在大家疏远不少,也就没有多话,只问了薛宝钗如今可曾找到没有。王夫人一脸愁容道:“还没有音讯呢!不知道宝丫头现在什么地方受苦!”说着不禁流下泪来,宝玉更是垂泪不语。一时间屋子里气氛很是憋闷。
黛玉见坐不住,就借口很久没有没有和姐妹们一处玩了,要到她们屋子里坐坐。迎探惜三姐妹自然明白,赶紧站起来辞了贾母等人,一径先往迎春的住处而来。
自从皇上亲自为太妃守孝,也怜惜各位妃嫔进宫多年,与父母骨肉分离,焉得不思念!于是格外开恩,准许嫔以上位分的后宫诸女,在年后的正月十五日回家归省一日。如今贾元春在宫内深得眷宠,贾府自然不甘落后,花费巨资,不惜借贷盖造了省亲别墅,众人皆呼大观园。
元春省亲过后,忽想到那大观园荒废着也是可惜,家中现有几个能诗会赋的姐妹,何不命他们进去居住,也不使佳人落魄,花柳无颜。却又想到宝玉自幼在姊妹丛中长大,不比别的弟兄,若不命他进去,只怕他冷清了,一时不大畅快,未免贾母王夫人愁虑,须得也命他进园居住方妙。想毕,遂命太监夏守忠来荣国府下一道谕,命迎探惜三春姐妹和宝玉都住在大观园内。
黛玉随着姐妹们逶迤进入大观园,直奔迎春所居的缀锦楼而去。因为迎春过了年就要出阁,心中未免烦忧,贾母暗地里也叫探春等人多多陪她说笑,毕竟嫁了人就没有这等逍遥快乐了。
黛玉坐定,大家也都分齿序一一落座,大丫鬟司棋献上茶来。迎春是个不擅言辞的,说了没有几句话就沉默下来。探春原本伶俐通透,想着黛玉难得来一趟,可别让她觉得无趣。想了想笑道:“林姐姐,刚刚下了一场初雪,这园子里的梅花开的甚好。尤其是那栊翠庵的红梅,煞是好看呢!不如我们去那栊翠庵看梅花去。”
惜春冷笑一声:“那妙玉是个古怪的人,咱们巴巴儿的去了,说不准就会吃了闭门羹,没得自讨没趣。”
黛玉笑道:“此话怎讲?”看着惜春,暗想她不过才十一岁,似乎就看透了世情般,真是个精灵似的女孩子。
惜春道:“林姐姐还没有见过她,盖这园子的时候,想着娘娘一向虔心向佛,就修了这座栊翠庵,景致倒是很不一般。当时采买小尼姑和小道姑的时候,恰巧听说这妙玉是个带发修行的,祖上也是仕宦读书之家,因听说都中有观音遗迹并贝叶遗文,去岁跟着她师父上来,她师父极精演先天神数,于去冬圆寂了,妙玉就在西门外牟尼院住着,她本欲扶灵回乡的,他师父遗言,说她‘衣食起居不宜回乡,在此静居,后来自然有你的结果’,所以她竟然没有回乡。咱们太太一纸帖子就请了她进这园子住着。只是她性情清高,咱们这些人都不入她的法眼,还是不去的好。”
探春笑道:“四妹妹这话说得是不错,可是林姐姐岂是常人?她见了林姐姐必然高兴,咱们就去试走一遭何如?”
黛玉也起了兴趣,左右无事,倒想看看这位妙玉是何等高人,如此超凡脱俗?众人起身,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向栊翠庵而去。
幸喜缀锦楼和那栊翠庵离得不远,不消多时便到了那山墙下。只见两扇山门紧闭,几支红梅枝桠横斜伸出墙外,开得甚是艳丽。
司棋上去敲门。一个小尼开了门,见门口珠围翠绕的好些小姐丫鬟,连忙恭敬地合十说道:“还请小姐们稍等,贫尼和师父通禀一声。”黛玉知道这肯定是妙玉的规矩了,含笑道:“你且通禀去,我们就等一等不妨。”小尼告了罪进去了。
妙玉见说贾家的小姐们都来了,她纵然再清高,终究是住在人家家里,不好太失礼,就迎了出来。
黛玉只见这妙玉黑鸦鸦的秀发高高绾于头顶,只用一根素白绫带扎了,身上穿着件白色的僧衣,脚上一双白色布鞋,真是皎皎明月冰玉盘,冉冉素莲银霜花,一股子冷冽幽寒气息随之而来,令人不由得端然肃静。
当下双方客气几句,妙玉便请众人庵堂内坐。进了庵堂,里面布置的与别的寺庵一般无二,当中供奉的就是救苦救难南无观世音菩萨。小尼拿来蒲团,众女随即跪下来拈香跪拜。
拜过菩萨后,妙玉方引着众人来到自己住的屋子,小尼端上刚刚烧滚的茶水。
妙玉拿出的茶杯件件看着都非凡品,样式十分奇特,黛玉细心看时,自己的这只上面镌着“晋王恺珍玩”,而惜春的也有三个垂珠篆字,镌着“点犀斛”,迎春、探春的也非凡品。妙玉本人则用一只绿玉斗。黛玉心下暗暗纳罕,想着这妙玉必是个大有来头之人,这等珍贵的茶杯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古董,她就这样轻轻巧巧的拿出来待客,自己家里可是也没有这样的稀罕物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