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罢,这里风大。”黛玉止住笑,拢了拢褂子,转身往船舱走去。紫鹃狠狠瞪了雪雁一眼,眼睛便红了。
雪雁冷冷一笑,悄声说道:“姑娘知道了也好,你就不用这么苦了!”随即一扭身,跟在黛玉身后进去了。
紫鹃愣了一下,想起许多的辛酸事情,那眼泪硬是生生给逼回去了,我不哭,绝对不能哭。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这才慢慢走进舱内。
“紫鹃,说说这是咋回事儿?有什么难处尽管和我提,不要去当衣服。”黛玉坐在榻上,接过雪雁端来的一杯茶,慢慢说道。
“姑娘,奴婢也没有什么难处,只是奴婢的娘身体不好,时常要吃药……”紫鹃说着声音渐渐低下去了,只觉得悲苦无比。
“哦,你娘也还在外祖母家么?”黛玉看她楚楚可怜的样子,继续问道。
“是的,奴婢一家子都是贾府的家生奴才,奴婢的爹早去世了,如今还有一个娘和哥哥,因为娘有病,只能干些侍弄花草的活儿,家里很穷,偏生哥哥到了娶亲的年纪,一个子儿都不肯拿出来买药,还天天骂我娘没用……”紫鹃终究忍不住滴下泪来。
雪雁诧异道:“这些事情你从来没有和姑娘说过,连我也不知道。你哥哥也太过分了,居然不管你娘的事!那你当衣服就是为的给你娘买药么?”紫鹃点点头,拿帕子擦擦眼睛。
“也罢,回去后在库房找找,可有对症的药材给你娘一些吧,你以后也不必这么为难了,既然在我跟前服侍,这些子小忙我还是帮得上的。”黛玉沉吟一下,蹙眉道,“只是我给你们做的衣服关系到我林府的体面,可一定要赎回来才是,雪雁,去把行李打开,把我那件杏黄绫裙和桃红羽纱褂子拿来给紫鹃。”
“是,姑娘!”雪雁自去打开箱笼,果然找出这两件衣服,都是七成新的,递给紫鹃道:“姑娘果然偏疼你呢!这两件可都是好衣服!”
黛玉笑道:“雪雁忒也小气了,你的衣服哪件不是簇新的?料子可都不比我穿的差,走出去人家以为你是大家小姐呢!你紫鹃姐姐命苦,咱们好歹要体恤她一点子,你这样牙尖嘴利的,小心以后没人敢要你!”
“姑娘又欺负我了!”雪雁一下子红了脸,三人笑闹了一会儿,船舱内一片欢声笑语。
“姑娘,北静王爷接咱们来了!”一个婆子站在帘外笑嘻嘻的大声禀报。
“溶哥哥来了?”黛玉惊喜的站起来,举步向舱外走去。紫鹃雪雁亦是高兴,赶紧打起帘子伴着黛玉出去看。
只见几艘大船华丽无比,船首上方皆悬着一面猎猎飘舞的绣旗,上面五彩丝线绣着大大的“水”字,最先一艘船的甲板上一位身着银白色蟒袍的玉面男子剑眉入鬓,星眸含笑,可不就是水溶?
黛玉站在帘子下看着对面的船只觉得心儿狂跳,本想喊声溶哥哥的,可是大庭广众之下自己一个闺阁女子怎么能抛头露面,遂含情脉脉的瞧了几眼,便放下帘子回到里间。
雪雁悄声笑道:“这下好了,北静王爷亲自来接老爷和姑娘,可见他的心是实诚的,再等上二年,姑娘年纪再大些,皇上一道圣旨下来,您就是王妃了!”
“你这小蹄子在胡说什么呢?”黛玉蓦然沉下脸来,“这种话岂是你一个奴婢该说的?若是叫人听了去,姑娘我的名声就全毁了!”
雪雁一个激灵,吓得三魂去了六魄,咕咚一声跪在黛玉面前,使劲儿抽自个儿大嘴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今后万万不敢再胡说了!”
黛玉冷哼一声:“雪雁,你自小跟在我身边,最是懂规矩知进退的,怎么越大越口无遮拦呢?须知祸从口出,世间多少好事都坏在一张烂嘴上!”又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紧张的紫鹃,接道,“女儿家最要紧的就是闺誉,任你再好的人,若是有了污点,一辈子都再难抬头做人,今后要谨记你们的一言一行都要合乎规矩,莫教外人捡了笑话去。姑娘我好,你们就好,明白不?”
“是!”两人赶紧答应。“起来吧,跪在那儿若是被人撞见了又该猜疑了!”黛玉脸色淡漠,看不出在想什么。雪雁谢恩起来,遂和紫鹃小心翼翼的做事,再不敢胡乱猜测黛玉的心思,恨不能将自己的嘴给封起来。
黛玉冷眼瞅着两人表现,暗暗思忖果然是不能太给她们脸了,纵容了身边的人只会给自己带来困扰,看来以后在待人接物上自己一定要好好磨练,恩威并施效果是最佳的。溶哥哥既然来了,也不用急于见面,如今自己没了娘,年纪也大了些,万不可再如小时那般和他耳鬓厮磨,若是被人嘲笑没有教养,行为孟浪,即使未来做了溶哥哥的妻子也会被人看轻的,岂不是给林家列祖列宗蒙羞?我林黛玉可不能做这样的事情。想着心下便有了主意。
不出一会儿,两只大船便靠在一起,随从放下小舢板,水溶大步流星的走到林家大船上来。适才离得近,他早已瞧见黛玉在帘子后粉面半露,含羞带笑,一颗心儿恍如飞进了九天云霄,说不出的畅心快意,只恨自个儿没有生出一对翅膀,立马飞到黛玉身边才好。
林海早已得了下人报信,满面春风的候在甲板上,一见了水溶立即迎上来寒暄一番。
“江上风大,王爷请进去说话!”林海和煦的笑道。自从水溶请旨要聘黛玉为妃以后,纵然此事因为太后的阻挠暂且搁下,可在林海心内他无疑已经是东床快婿的不二人选了。因此见着他林海更是愈看愈喜欢,语气里满满都是疼爱,不比往日的客气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