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这个所以你才汹汹病了半月有余?”
苏格拉边回忆边删删减减的用一些可以说出口的语言讲往事复述了一遍,周之氐默默地听着,等她讲完他出言问她。
虽是问话,却是肯定的。
他还记得那个午夜,苏卫朝到福利院找他,问他这一天有没有见过苏格拉。
那个一向神采奕奕的男子,在那一刻看来竟是形容憔悴,忧心忡忡,像是强撑着精神,眼中酝酿着微弱的希望之光。
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点微弱的光芒消逝,那天不是她的补习日,他根本没有见过她。
他没有什么感觉,之后仍照常入睡,和往日无异。
她走失,找不找得回来,他都不关心。
与他无关不是吗?
后来她还是回来了,苏卫朝将他接到家里,因为她需要他。
至少苏卫朝是这样说的。
她需要,他就一定要陪着么?
答案是肯定的,他的想法在比他优越的人面前是不足挂齿的。
饶是他对她始终保存着一分排斥,在看到那个小小的,白瓷薄胎般的脆弱小人儿时,仍是止不住的心头一颤。
她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在睡梦中也身体不住的颤抖?
这仿佛是家中的一个禁忌,宋爷爷、苏叔叔和宋阿姨,他们全都保持缄默,没人同他讲。
苏卫朝对他说了段话,比较类似于对待一个大人了。
他说:“拉拉经历了很可怕的事,我们是想找心理医生的,可是拉拉还太小,医生建议最好有她最信任的人在一旁陪着她。之氐,拉拉昏昏沉沉的时候,醒过来就问你在哪里,我想她这个时候很需要你在身边。所以,叔叔拜托你,帮帮我们,帮帮她。”
看着那个因高烧而唇干发白,面色潮红的小脑袋,他慎重的点了点头。
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治病的人只能是医生才对。
他只是在她梦魇中说胡话时握她的小手,抖得厉害了挨在床沿用自己细瘦的手臂抱她。
可即便是做了这些,他也只是觉得她可怜,同情、怜惜、哀伤,这些情绪是统统没有的。
他是个冷血的人吧?为何现在再次听她提起那段往事,他会后怕心疼的不行?
与此同时,还有钦佩与骄傲充溢于胸,他根本无法想象,碰上这事的人是他的话,结果会怎样。
苏格拉,是他见过的女孩子里最柔弱的那一类,像水,但在特定的情况下,却可结成坚硬的冰,用她有限的力量毫不畏惧的抵御灾难。
就像此刻,她明明知道自己无计可施,也决不容许袖手旁观的退缩。
“所以就算是为了我自己,为了良心可安,也要做些什么的,你说对不对?”
她就像即将上阵杀敌的女将,眼中夺人光芒盛放,凛然而骄傲。
她源自灵魂深处的骄傲震撼了周之氐,那样的血性深深感染了他。
正义,已经是越来越稀缺的东西,幸好尚有人为了它宁愿置身漩涡亦不退缩。
他略显迟滞的将手心按在她的头顶,轻轻的抚了抚,鼓励的笑着说好。
画面在他的脑海中定格,经年不泯。
多少年他都不会忘记她那天的样子,没有一丝因他的碰触而羞涩喜悦的痕迹。
她是那样大方的微笑,那份从容是他全新的体验。
或许是因为他的理解而感激,或许是因为不经意间她真的长大了。
他那个时候尚不知这样的改变意味着什么,眼下的麻烦占据了他的头脑。
池华曦从后视镜观察两人的互动,似亲似友。
他没想刻意捕捉暧昧,可无血缘的男女之间的亲近,没有也要被看作有。
舒灏晓不晓得这号人呢?或者这号人也是他们情海生波的催化剂之一?
池华曦的感情经历不算丰富,单凭这一点点的互动,他也看不出什么来。
不过他知道一点,那就是拉拉姐是可好可好的女生,是他从小装在心里头的女神,多少人喜欢她都是应该的。
如果说泰坦族的神真的存在,雅典娜可以作为人类活在世上,那么苏格拉就是他心中幻化出的形象。
他想做星矢,虽然笨拙不够强大,可总能堪堪保护她的。
凭着这些念头,他进入兵营接受磨炼,后来转业作了刑警。
长成了男子汉的池华曦有了更阔大的想法,想要匡扶正义,惩恶扬善,但那个哭哭啼啼的小男孩儿的幼稚心愿却是走到今天的动力。
抵达警局大楼前,下车后池华曦走在前头,后头的周之氐拉住了苏格拉的手,让两人同前面的人隔了一段距离。
“你根本分辨不出人脸,打算怎么指认?”他眉头紧锁,神情克制。
苏格拉方才便隐约明白他阻拦的含义,现在听他切实言明,惊异于他是如何得知的。
不过显然此时不是纠葛于此的时候,她该担心的是如果说出她的隐疾,那么警方一定不会让她做证人了。
而池华曦当年比她还小,连吓带哭的什么也不记得了,她至少还知道那男人身上的纹身。
“如果可以,我会要求接近那个嫌犯,只要靠近他,我一定会知道,那种感觉终身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