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分钟的等待,几乎耗尽了徐花若和慕晨枫的心结,同样也耗尽了徐花惜青春的生命。
救护车的到来,终究还是难以力挽狂澜,生命是个奇迹,有种太多让人难以想象的力量;只是,生命也太脆弱,不经意间一点点的伤害,也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徐花若目光无惧,呆呆地看着地面;不远处斜靠着墙壁,站立着一个身子卓越,却也难掩疲倦的男子,一改不抽烟的习惯,此时,只能一根一根没完没了的腾云漫步,一地的烟灰,随着偶尔的细风,在光洁的瓷砖上,轻轻飞扬旋转。
想起还是不久前露台那一幕,徐花若的心,就被揪的发凉,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是要这样,这样抛弃了我?
你说你爱他比生命还要重,比海还要深,早已融入骨髓,要忘记他,比在你身上剜去一块肉,还要痛,还要深。
话说得这样悲这样凉这样绝望,几夜不合眼的徐花若,眼底净是血丝,瞳孔急速地收缩着,瞪着她,就像瞪着一个刽子手,而徐花惜终还是无动于衷。
然后只见她绝决地转身,急急地往前一个跃步,一个优美的抛物线,自顶端越过,向下飞去,犹如一只鸟儿,终于逃离了桎梏,奔向了梦想已久的自由。
“不要啊!!!”徐花若一个箭步奔去,伸出的右手,手指无力的在虚无的空中晃荡着,似乎在嘲笑着主人此刻的无助和无望。
这就是你最后的选择么?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身穿白色大褂的主刀医师,自门内出来,拿出满是血渍的手套,神情有些苍白和劳累,“暂时只能保住她的生命,只是……”
医生的欲言又止,让闻声过来的慕晨枫和徐花若,心被纠起,“医生,你一定要救救我姐姐!我不能失去她,真的不能……”
“是啊,罗医生,无论花多少代价,都还是请您一定要想想办法,她还年轻,不应该是香消玉殒的时候!”慕晨枫稳住自己的身体,目露乞求的之色,言辞间,也是掩不住的沉痛。
“对不起,晨枫,你该知道,她的脑颅深受重创,颅内出血,要不是及时一路抢救送来,只怕早已……”罗医生也是一脸无奈,作为一名执刀多年的医师,面对生死离别,自是有一股比平常人拥有的冷漠,不是真的铁血心肠,而是明知已无能无力,不如淡而处之。
“那罗医生的意思的是?”
“也许会很快醒来,也许……”让助手将手术工具拿了下去,擦了擦之间残留的污渍,罗医生也不行再隐瞒其什么,“是一个未知数,就看其求生意志,要是她意志强烈,或许,还是有奇迹的。”
“那你的意思就是,我姐姐现在就是只能躺在那里,做个冷冰冰的植物人了吗?”徐花若似乎是一瞬间诧然冷静,冷静得有些可怕,先前的一丝的脆弱,都被粉饰得一干二净。
“对不起,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罗医生沙哑的声音中,隐约显现出无奈的惋惜,只怕任是谁看见一个如花的生命就此沉睡,可以淡然处之?
通过隔层玻璃,徐花若如一尊雕像般绝然独立,看着玻璃的那边,床上被扎的满是血管的女子,已经辨别不出容貌。
手指不自觉的掐紧的肉里,紧紧再紧紧,痛,此时对她来说,似乎也已只是一种奢侈。
姐姐,这,就是你要的结果么?
办理好一切手续,慕晨枫的脚步,也随之缓慢沉重,走到楼道口,看着一样注视着他的徐花若,相望无语。
一个眼底是掩饰不了的心疼,而另一个却是超然的漠视。
“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小若?”不知过了多久,慕晨枫的声音,像是穿透了千年,在这个安静的空间里,悠悠荡漾。
徐花若看着他,还是以那个姿势,那个眼神,那个神情看着他,像想是要看透某一个灵魂一样,冷冷地观望着。几根刘海,在眉间、鼻端随意舞动着,没有目标,没有方向。
“慕晨枫,这样的结果,你们,满意了吗?”徐花若突然发出一声嗤笑,笑的有些意欲不明,有些苍凉无奈,“这就是你们一步步逼出来的!妈妈一样,想不到姐姐,也会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呵呵……你们还真是做的够绝,够狠!难怪会如此在这座城市屹立百年……你们那个神圣的慕家,我,徐花若,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们!一生一世,永不原谅!!!”
一生一世,永不原谅!
一生一世,永不原谅!
一生一世,永不原谅!
一声声的回响,犹如魔咒般,敲击着慕晨枫的心。看着决绝离开的徐花若,他想要阻止,想要问清楚些什么,却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说不出,只能这样看她,一点一点,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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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出医院门外,徐花若坚强的面具,被撕裂的粉碎。夕阳落下,天边刺目的血红,犹如刚才的鲜红,记忆,怕是终难褪色。
一步一步走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醒目的车鸣声,嘈杂的喧闹声,伴随着心底最后的余温,一点点消退。
看着喷泉池边那对可爱的姐妹,欢乐得投币许愿,那抹沉痛再也压抑不住,如那不断涌出的泉水,一波一波汹涌而出。徐花若缓缓蹲下,抱着双臂号啕大哭,她一直哭了整整一个钟头。过来过往的车辆,明亮的灯柱像是眼睛,像是无数双亮晶晶的眼睛,她哭得一阵阵发晕,抠着地面上的砖沿,将右手食指的整个指甲全抠掉了,也不晓得痛,血一直流,狼藉地擦去眼泪,站起来又往前走,一路走,一路眼泪不停地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