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马上就可以品尝到一千多年前的唐代小吃是什么味道,我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刚转出窄巷,和杨玉环正奔向那一片小吃摊,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严厉而低沉的中年男性声音:“玉环、玉奴,你们怎么在这里?”
这声音对我来说虽然陌生,可单凭从背影就能猜到我们是谁,而且一口就叫得出名字的,一定是对我们相当熟悉的人,再加上又瞟见杨玉环听到这个声音,原本兴高采烈的小脸马上就垮了下来,我心里对这人的身份也多少有了几分确定。于是,与杨玉环一起乖乖的停下脚步,转过身,恭敬的开口:“爹爹。”
距离我们身后几步,站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容貌清俊,身材瘦削,一身碧绿色长袍,头戴黑色薄纱幞头,此刻正紧抿嘴角,严肃的看着我们。他就是蜀州司户参军杨玄琰,我现在的爹爹。
由于杨夫人早丧,杨玄琰未再娶,父尽母职的带大几个子女。可因为专心工作,他在家的时间其实也很少。司户参军是州里主管民户的佐吏,性质大概就跟现代的民政局长差不多。与老百姓切身相关的事务本就繁琐具体,杨玄琰又是个很敬业的人,所以基本上长年累月都在外忙碌,每次回家都是深更半夜,而且在家待不了几天又要出远门。就连这次小女儿差点溺水身亡,卧床养病这么多天,据说他也只在昏迷时来看过一次,清醒之后都没有见过他。
杨家六个子女,上面三个姐姐都已经出嫁了,一年难得回家一趟。余下的三人中,杨銛年龄最大,虽然在我看来还是未成年,可俨然已经成了一家之主,杨府的大小事务基本上都交由他负责。难怪一个十一、二岁的半大孩子会显得少年老成,这个时代的儿童也不好当呀。
正胡思乱想着,冷不丁身边有人使劲掐我的手,回过神来,就见一旁的杨玉环不断冲我挤眉弄眼,这才发现杨玄琰的视线正放在我身上。
见我终于看向他,杨玄琰眉头微蹙,问道:“你病可好了?”
表情虽然严肃,可我却从他这句话中听出了关心,心下不禁一暖,点点头,微笑着回应:“已经没事儿了,多谢爹爹关心。”
杨玄琰严峻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杨玉环,后者立刻心虚的低下头去,不敢与他对视。他又将视线转回我身上,我可没有杨玉环这么胆小,再说我们本来就没做什么错事,只不过是出来逛街而已,虽然说没知会家长一声,可谁叫他不在家呀,想汇报也找不到人,于是坦荡的与他对视。
杨玄琰见我毫不回避的与他直视,微愣了下,随即又道:“你病刚好,身子弱,该当在家好好休息,跑到街上来作甚?你大哥呢?也不见小蛮跟来,若出事怎办?”
听得出他话里隐含责备,我却不以为然。虽然现在的我表面上看起来的确是个小女孩,可实际上却是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怎么会甘心让一个十几岁的小孩来管我。于是耸耸肩,不在意的说:“只不过出来逛街嘛,带那么多人好麻烦的,何况我现在已经没事儿了,多呼吸点新鲜空气对身体也有好处的。”
杨玄琰似乎完全没有意料到我会这么回答,脸上立刻浮现出古怪的神情。可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个爽朗的大笑声就从他身旁传出:“玄琰兄,你这个女儿很有趣嘛。”
杨玄琰闻言,立刻转身朝声音来处恭敬的拱手道:“小女顽劣,让大人见笑了。”
我这才注意到,在杨玄琰身边,还站着一个身着紫色官服的男子,看上去年龄应该比杨玄琰小点,体形偏胖,一张笑脸和蔼可亲,眉眼间看着有点面善,不知道在哪里见过。见我一点都不怯生的打量他,他眼中露出玩味的神情,又向杨玄琰笑道:“此女将来必有所作为,玄琰兄该当用心培养才是。”、
听到别人夸奖自己的女儿,杨玄琰心下肯定暗爽,但表面上仍是一脸恭谦,中规中矩的回应:“承蒙大人吉言。”
那位大人转身离去,杨玄琰忙丢下一句“你俩尽快回家”,就赶忙追着他去了。
目送两人走远,我才转过头,发现一旁的杨玉环不停的唉声叹气,于是不解的问:“怎么了?”
她苦着一张小脸道:“今天被爹爹逮着了,还不知道会怎样,我都没心情玩了。”
没这么严重吧,我好笑的说道:“我们只不过是出来玩玩,又没有做什么错事,怕什么?就算他是当爹的,也要讲道理呀,总不能不分青红皂白的胡乱惩罚吧。”
杨玉环闻言,眼神奇怪的看了我一眼,随即又嘟囔着:“话是没错啦,可是,今天爹爹看起来不高兴,如果他生气了,恐怕又要被罚抄一百遍家训了。”
如果真被罚抄书,那可真是有点惨。回想起小时候顽皮,有次被老师逮到,也是被罚抄书,也是一百遍,一直抄到半夜,害得我整晚都没有休息好,让我至今都记忆深刻。不禁暗叹,看来不管什么时代,读书人惩罚人的方法都一样,除了抄书还是抄书,一点新意都没有。
但是,回想刚才的情形,我没发现杨玄琰有哪点表现出来不高兴的样子,于是笑道:“我倒没看出他哪点不高兴。再说了,你不觉得如果我们真要被罚,就这么回去不是更冤枉吗?还不如先好好玩,就算被罚也值了。”
杨玉环略微思索一下,笑容又重回脸上:“你说的对,再说了,你也在家闷了这么多天了,是该出来透透气的。”
于是,我们俩又再度喜笑颜开的钻入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