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月上柳梢头,灯火辉煌的明月楼,愈发人来如织,艺伎们盘着厚重的假髻,提着缠裙,满头珠翠,紧跟着显贵们鱼贯而入,这令我想道一句诗:“夜如何其?夜未央。”
长夜漫漫,因着丝竹歌舞、因着艺伎宴饮,无穷无尽。
我低着头微微一笑,人生在世何其好,世事样样俱是新。比起一般的宫女子,真是幸运,除了层叠的殿阁,还能到这样繁华的地方。若是此刻人约黄昏后,这一夜就是圆满的了,不枉明月。
仿佛心有灵樨,一抬首,汉阳月下,一身玉白,盛世浮华中的谦谦君子,不就是我心有所系的那位吗?
永安大君亦看到我,冲我含笑点头。
只是他的身后,突然闪出一个女子,那个女子一双似嗔非嗔含情目,颇有风韵,她的年纪并非是稚龄少女,可她却不曾盘发,只是松松的挽着慵妆髻,斜斜的插着几只缤纷的珠花,衬着她莓红的唐衣,与宝蓝的缠裙,绮丽致极,并在他的身边莺声燕语。
我紧紧的捏着袖子,只觉得心里酸的、糊的、酱的,腻味在心里,她是谁?她为什么可以跟他这样严厉的一个人那样亲近?犹豫着是否要走上前,可是脚下却像是被拖着,迈不出一步。
正在此时,那个壮实的身影大步流星的走将出来,豪爽的冲我叫道:“郑尚宫,真是巧,你也会来这里,二楼雅间备了薄席,不如同饮。”
原来是柳城君,他一个侧身,紧紧的贴着那个绮丽的女子,我心底方暗暗的松了口气。
他三人自是一同走上前,永安大君望着我:“若你不急着离开,不妨入内一叙。”
我含笑应允,迈着细碎的步子,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亦是蹬蹬的上二楼雅间,柳城君借机攥着那女子的手:“小心,楼梯陡的紧。”随后又冲我说道:“郑尚宫娘娘仔细脚下的裙子。”
我微微点头,轻声说道:“不妨的。”却每一步都走的颇为谨慎与小心,怎能在他的跟前举止不周有失礼仪,故迩最后一个上到二楼,永安大君背着手,静静的站在雅间的入口处等待我。
他真是体贴,我在心内感到无比甜蜜,虽然贵为大君,却没有一点大君的架子。
始终于与我保持着一个剑步的距离,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他是非常守礼的,与大胆的柳城君形成鲜明对比。
才落座,柳城君就迫不急待的揽过那女子,那女子却直钩钩的望了望永安大君,方连打带掐的娇声向柳城君说道:“安静些罢,大家都是斯文人,你看看人家。”
柳城君挤眉一笑,抖出一脸横肉:“你如何能跟她比,她可是宫女子,朝鲜最年轻的尚宫娘娘。”
那女子从柳城君的怀抱中挣扎开来,轻启朱唇,露出雪白的皓齿,冲我眨了眨眼:“即是王的女人,竟然还能来这个地方,敢情,恕我口无遮,娘娘不会是私奔逃出来的吧!”
说罢,她咯咯的笑起来,发髻上的珠花亦随之晃动,借着明亮的烛光,绕得我眼花。
我一时窘在那里,胀得满面绯红,不知所言,恪守宫闺的宫女子,确实不应来这种地方的。
她仍嫌不够,紧紧挨永安大君这边坐过来,就要坐定凑到永安大君的身边,永安大君只是从袖中掏出折扇,信手一挥,生生隔住那女子,并向柳城君递了个眼色,那柳城君又连忙拖回那个女子,方才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