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然见到黛玉竟是清醒的,徐若凡不觉一呆,黝黑的脸上有些狼狈的薄红:“你怎么没有睡?”
黛玉清艳的脸上却是有些笑意,眼里有些得意的神采:“要是我睡了,是不是就听不到你的真心话了?”
能说她没被他的话感动么?那种感动,让她心里暖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这般怕自己难过,是因为他怕自己太过敏感的心里,只觉得他给自己的是施舍。
徐若凡闻言一怔,小心翼翼地看着黛玉未变的神色,轻声道:“娘子,我不怕天也不怕地,可是好像很怕你。”
说得黛玉讶异地笑了起来,小粉拳轻轻捶着他宽厚的胸膛,娇嗔道:“这是什么话?好像我是河东狮似的。”
“我的娘子不是河东狮,是世间最美丽的母老虎,夜叉婆。”没见到黛玉觉得受伤的怒色,徐若凡说话也轻松起来。
黛玉脸上带着薄薄的娇嗔,烛光掩映下,恰如盛开的海棠花影,娇嫩艳丽,难描难画,清眸中的灵动,却是非花可比。
笑了一会儿,徐若凡才轻声问道:“娘子,我这么做,是不是让你心里觉得受到了玷辱?”
她的傲骨,怎么能容忍下施舍般的保护呢?
哪里知道黛玉却是摇摇头,让徐若凡微微有些讶异,黛玉开口问道:“那你对我,是施舍么?”
“当然不是!”徐若凡脱口而出,说得这样干脆又利落,男子汉大丈夫,征战沙场多年,自然是想到什么便说什么,没有什么好拐弯抹角的,他更没有朝野上那般的勾心斗角,一颗心儿也拐了十七八个弯儿。
黛玉轻声道:“你对我,不是施舍,正如当年的我,对你也并不是施舍一般,我又为何一定要多心呢?”
一句话说得徐若凡的心神登时激荡起来,心中何止是翻江倒海呢?一时之间,他竟是不知道说什么话来形容自己心中的激动和悸动。她总是这般出人意料,倒是让自己白白担忧了这么些时候,让她吃了这么多的苦头。
黛玉香柔的青丝,在烛光中,像是黑纱一般,披散在他胸前,软软的,一抓就尽在手心里,丝丝滑滑,从指缝间洒落,可是他却小心翼翼地不敢扯动,生怕伤了她的头皮,让她的眉头蹙起,自己冷又刚硬的心为之疼痛不已。
黛玉脸上有些酒红,幽幽地道:“施舍,说的好容易啊,可是做出来的,却都是那些自视甚高的人,他们施舍的,就是那种嗟来之食,哪里如你这般笨蛋啊?拿着自己的终身大事来施舍?怎么会有这样的施舍呢?”
紧紧地搂着她,徐若凡手指竖在她粉嫩的红唇上,轻笑道:“娘子,不要笑话你相公,你相公可不是施舍。”
娘子,多简单的两个字,可是却是他一生最甜蜜的叫唤,他想,他一辈子都叫不腻味。
“你本来就是笨啊,还怕人说!”黛玉理直气壮地抱怨着,想起小时候的大哥哥,好像真的没有少被自己说笨。
看到眼前白嫩又妩媚的容颜,徐若凡心中软软的,就像是她清澈又干净的眼神,像是空谷幽兰一般洁净,笑道:“娘子,叫声相公来听听,要给相公留些面子!”可是,天大的面子,也比不上一个她,倘若用他一生的面子,换得黛玉相伴,他会美得每天夜里都从睡梦中笑醒。
黛玉有些害羞,竟是叫不上来,将头往他怀里一钻,闭上眼睛道:“好困啊,睡了!”
徐若凡轻轻一笑,低语道:“你啊,这时候反而又像是沙漠中的小鸵鸟了,将头埋在沙堆里。”
将被子拉高了些许,盖过黛玉的脖颈,将他们两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徐若凡也轻轻柔柔地笑了,有序的心跳,想必也让她睡得愈加安稳些,细细碎碎的薄鼾,这次是真的熟睡了。徐若凡心中舒畅得像是在云端遨游一般。真是没有想到,上天像是听到了他的祈祷,他真的将玉儿安安稳稳地抱在怀里了。
望着她美丽的睡颜,徐若凡不自觉的,刚硬的脸上都是笑意,有了娘子,家也才是一个家。
“好好睡罢,娘子。”他会永远都陪伴着她,保护着她,让她永远不用生活在兢兢业业之中。
睡梦中的黛玉,好像也听到了徐若凡的话,脸上的笑,越发浓厚起来,那丝丝的甜蜜,化也化不开。
清晨起来的时候,黛玉揉了揉眼睛,枕边有些微凉,可是被子却是厚厚的,不见徐若凡的身影,不觉有些诧异地问雪雁道:“他人呢?”好早的啊,可是窗外却是亮堂得很,像是阳光洒落了一般。
雪雁轻声笑道:“天还早着呢,姑爷吩咐了,要姑娘好生歇着,家里没有老爷太太,很不用起来奉茶伺候的。”
伸手替黛玉拢了拢被子,又将烘得温暖的大红羽缎面绣着粉色梅花白狐狸皮里的鹤氅取来,盖在被子上。
黛玉摇摇头,推开被子道:“我也不想睡了,往日一夜也不过睡一两个更次便醒了,这一夜倒是睡得沉实,也不困。”
既然这么早,怎么不见徐若凡啊?他现在又不用打仗,干嘛还起来那么早啊?
带着一些疑惑,黛玉起身更衣,打理妆饰,正要说话,就听到院子里有些挥舞之声,不觉好奇地起身推开窗,只见徐若凡正在厚厚的雪地上练剑,身形矫健,剑走如虹,大开大合之间,既凝重又轻灵,剑气激得地上银花四溅,像是一双无形的手搓动着白雪,渐渐雪滚成团,剑气刺到之处,雪球忽而散开,朵朵白蝶蹁跹,端的是名家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