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吸一口气,再无力自持,骤然爆发开来,“正是如此,当她说出要‘重振胡家商号’的那一刻,我才无法欣然面对——”他眸光灰暗,面色发白,气息起伏不定。长年患病,最忌心绪的大起大落,他也早已惯于内敛,日子久了,不免看淡世事,无所羁绊,只有那场灭门之难,那是他生命中的至悲,哀怒交加中,几乎要去了性命,若不是陆擎风的出现,世上只怕早就没有胡庭轩这个人。平复了三年的心境,又有了往昔的定性,却极轻易的被这个再度归来的女子所打乱,心上有隐隐的闷痛,他闭上眼睛,再一睁开,终于将那憋在心头迤久的话语倾吐而出——“我不要她为了还债而来。”这就是他的无动于衷,他的不近人情!
重重一语,砰然敲在陆擎风心上,他能够回应的,也只是沉默。相识数载,他极少见到这样的他,理顺思绪,他已旁观者的身份肃然释道:“还债也好,欠债也罢,她求的,无非是一份心安。归根究底,你与她,到底是彼此在意太甚,想得也太多了。”否则,又岂会有现下这种局面?一个兀自失神,一个兀自伤神。
庭轩眼中的疏落有如一抹浅淡的青烟,凝思片刻,颓然道出,“我做不到那样心安理得。”她不欠他什么,他更不要她怀着这样的心思。
陆擎风咬一咬牙,怒其不争,不禁疾言喝道:“莫非我开方给你的那些药,倒叫你生生把脑子吃坏了不成?你一心只顾到自己,就能眼睁睁看着鸾青伤心失意,一辈子被负疚所困吗?”
“不是这样。”他想也没想,短短几个字,淡定有力,将全部心事毫不掩抑流诸于言表。
“那又是怎样?”陆擎风饱满的唇弧渐渐扬起,欣慰笑道:“庭轩,这答案你只怕早已了然于心,又何苦再庸人自扰?”伸手在他肩上一拍,朗声道:“世事无常,唯有身边人才是最值得珍惜的,如此寻常的道理,你岂会不懂?”
短暂的静默之后,他忽然抬头,眉间已然放宽,赫然敞亮起来,他并非冥顽不灵的愚夫,有些事,无需想得太久。如果,他的接受,是她所乐见的,且令她开怀的,那么,他会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