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真子闻言,脚步有些踉跄地向后退了几步,脸上的血色尽褪,她还记得当年那个温文尔雅的男子曾信誓旦旦的对她发誓,“阿钰,他日能当我妻子的惟有你,除了你,我此生不娶任何人为妻。”言犹在耳,他就负了盟约吗?
忆起这句话,她的手往袖子中掏去,掏出一块已经发黄的帕子,因主人看得次数多了因而发黄,上面还有着清晰的墨迹,她定定地看着这句话:“阿钰,此去一别只需经年,我必定十里红妆迎你过门,重逢之日不远矣,我必当归来。”这是他留给她的最后的话,为了这一句话,她一等就是三年,不顾洛阳城里众多人的笑话,不顾自己皇家公主的颜面,不顾那个长辈苦苦的哀求,她毅然踏进这座虚无观中,就是要向他表明她会以洁净的身心等待着他。
等他以十里红妆来迎娶她,难道这终究只是一场梦?难道这终究只是她的一厢情愿?难道她当年真的被这个男人蒙蔽了双眼?
“阿芙,你是不是在骗我?”玉真子突然凌利地问道,“什么时候你也当起别人的说客?她若真的疼爱我,就不该把我嫁给王三郎,就不应该将我爱的人驱逐出洛阳?这不是疼爱,这是她的权欲之心在作祟。”她突然喊了出来,这些年郁闷在胸中的那口气借这个机会发泄了出来。
“阿钰啊阿钰,若她不疼爱你,又岂会把你许给王三郎?三郎是什么人?他可是王家高高在上的嫡子,是王氏寄予厚望的继承人,你嫁给他,不正是她最希望看到的吗?那个负心之人若真的有心于你,又岂会被一个官职所惑,从而离开洛阳?”谢芙叹息道,她虽然无法认同王太后的所作所为,但是她真心疼爱玉真子司马钰的心却不是假的。“这巾帕是那个人所留的吧?阿钰,我真的不知道说你傻还是痴为好?”
玉真子紧紧地攥紧手中的帕子,咬着牙颇有些怨气地看着谢芙,看到她眼中的同情,看到她眼中的怒其不争,看到她眼中的希冀……
半晌,玉真子又突然笑了出来,那笑容是哀婉的,是凄凉的,是带着些许心灰的,她知道谢芙不会为了让她还俗而随意说这些话来刺痛她的心,只是……“阿芙,你真心地爱过一个人吗?如果今天有人跳出来拆散你的姻缘,你还可以这样振振有词地为她辩驳吗?阿芙,你终究不是我,子非鱼,又焉知鱼之乐?鱼之哀?”
“阿钰,我也老实告诉你,我那未婚夫为了权势同样要置我于死地,如果我也学你一般,是不是就要在这虚无观当个女冠呢?”谢芙摇了摇头,“我不会这样做,我谢氏阿芙不会让负了我的人在背后嘲笑我的懦弱,我的无能,而是要让他悔恨百倍才是。”
玉真子望着谢芙那双平静的眸子,这次前来的谢芙有些让她看不透,那张脸上的傲气更甚,但是平静的双眼却闪着睿智的光芒,她突然产生出一种愧不如她的感觉,又看了看手中帕子的字句,迟疑地道:“他……真的娶妻生子了吗?阿芙,你莫要骗我?”她仍抱着那一丝丝的希望。
不再是那剑拔弩张的气氛,谢芙看着玉真子的表情,认真地道:“阿钰,我何须骗你?虽然我真的需要你返回洛阳,但是我不会拿这事来诓你。”
玉真子定定地看着谢芙,她与她虽然相差数岁,但是自小,两人的感情倒是不错,她也总是“阿钰、阿钰……”地唤她,再度看了看手中的巾帕,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都会轻轻地抚摸着上面的字句,现在才知道这是何等的可笑?为了这段情她付出了太多,留下了太多的遗憾,爱已变,情已逝,她突然又掀开三蟾含珠赤金鼎的盖子,再看了一眼,然后狠心地把那方不应再留恋的帕子扔了进去,看着它慢慢地被火焚烧,一如她多年的痴心。
心依然会疼、会痛、会滴血……
“阿芙,我已经回不去了。”玉真子的双眼突然如一潭死水般,即使知道那个人真的是负心汉,她也无法原谅拆散她与他的人。返身回去又坐到榻上的蒲团之上,她这回是真的要修道了。
“阿钰,我不否认我真的对你失望了。”谢芙本以为当她知道事情的真相时,会改变心意,但看来是她错了,她谢芙是个爱恨分明之人,决不会允许自己如此来逃避问题,但问题是玉真子司马钰不是她谢芙。
玉真子却道:“阿芙,你本不该对我还抱有希望,就像我曾对那个人抱有的希望一样,终究只是一场空。”她合起了双眼,三年前她就该绝望了,只因那一方巾帕让她又傻傻地付出了三年的感情。
玉真子想到曾与那个人拥有过的快乐时光,现在想来就像一场梦,难道要去报复他吗?她也做不到,那毕竟曾是她倾尽一切所爱的人,她心中有恨,但却不会因恨而变得偏执。
站在原地的谢芙看着这样陌生的玉真子,在很早之前她就知道她并不是真的想当女冠,所以她知道她能劝得她回头,但现在的她似乎是真的一心一意要修道了。她没有再开口劝她,她也没有再度说话,只有那布帛燃烧发出来的焦味表明了之前她们曾有过的争执。
静默了良久之后,谢芙方才起身走近玉真子的身旁,“阿钰,如果我说我真的需要你返回洛阳呢?你会否看在我们的交情之上帮我一把?”
玉真子闻言,诧异地抬头看向谢芙,她很少会这样说话的,“阿芙,你这次为何执着于要我返回洛阳?”
“为了你的父皇,我的舅舅。”谢芙也像刚进来那般坐到她的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