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一起坐会吧。”
余然脱掉手上的白棉纱手套,接过军用水壶,双手捧着水壶喝了几口水润嗓子,用眼神示意百般纠结的余靖,要他一起坐下休息。
秋天的风吹在人脸上很舒爽,余然闭上眼,深吸几口气,暖暖的空气里透着稻谷成熟后散发的浓郁香味。
余靖笑笑,摇头甩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一屁股坐到她身旁,顺势和她背靠背,仰望蔚蓝天空下秋日的美景:“我看你是不是打算将来当中医,不当绣娘了?”
他嘴角勾起一弯浅浅的弧度,右手拿走余然手中的水壶,无视她的白眼,放到唇边喝了几口水。
“在乡下生活,就必须多学点。你忘了上次村子里的孩子不小心被蛇咬到的事了。若不是我认识药草,那孩子或许就没命了。”看了眼被余靖喝过的军用水壶,余然的眼神淡淡地说。
“对!当时我觉得你好厉害。居然知道那地能采到解毒的药草。”余靖一提这个,忍不住为自己的妹妹感到骄傲。
“这是在乡下生活的常识,好不好?毒虫出没的地方往往都有药草可以解毒,你不知道乡下下地干活,经常会遇到蛇虫吗?有些毒,如果等送到医院,那就没救了。”
余然伸手拔了一根茅草咬在嘴里,苦涩的味道从口腔里缓缓弥散开来,一如她眼底无意间闪过的伤痛。因为曾经遇到过,所以她吸取教训,要好好学。
余靖微怔,低下眼睑,盖上水壶盖子,语音平静的说道:“我不知道。不过奶奶常跟我说,哪些地方不可以去,那里有毒虫出没。还说竹园里草丛里都要少去,竹叶青,土灰蛇很毒……”
“是啊,竹叶青和土灰蛇很毒,咬上一口,是要人命的。”余然淡淡回应。
“是这样啊。”余靖若有所悟地应了声。
他不懂的是,余然明明不用亲自到山里采摘草药,可她偏偏就是跟着范医师来吃这份苦,这到底是为什么呢?不知不觉间,他把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余然笑了笑解释,当然真实的理由她不会讲出来。
前世的经历警示她,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才是真理。况且这些东西学了,一生受用无穷。她不是真正的孩子,拥有成人灵魂的她,若连这些显而易见的道理都不懂,那还真的是白活几十年了。
“中药房的药材都是烘干后的成品,就算我全部认识了,也只能成为一个抓药方的学徒,成不了一个真正的医者。一名真正的中医师,不该只懂得课本上的东西,而应该把书本和实际的情况结合起来,因地制宜的为遇到的每一个病人,开最适合的药方,而不是最贵的药方。”
“而且中药的方子,一旦用上蛇虫蝎子类,都比较贵。几十块钱一贴药,很少有人家能一直负担下去。单一的草药方子,虽然比较便宜,但也要几块钱一贴。所以师傅就决定自己采药,制药,以便帮助其他没钱买药的人。因为庆余堂是属于整个范家的,并不属于他个人。”
简安然耐心细致地为余靖扫盲,慢慢讲清里面的纠葛。
余靖听了会,心上了然,瞧瞧浑身上下清清爽爽的余然,再看看汗流浃背的自己,抬手用衣袖随意擦掉额头渗出的细密汗水,暗道,别人要是看见现在的场景,准以为他才是动手采药的那位,而余然则是跟着来玩的。
“师傅每年都会在镇子上的中药房里开四次义诊,免费赠送一部分的草药。而我也想尽可能地靠自己的力量,为师傅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余然白皙如玉的脸颊,在秋日午后的阳光下,泛出薄薄的红晕。
“哥哥,你知道吗?看到师傅五十多岁了还不时亲自到山里采药,我心里就觉得好惭愧。作为弟子,我真的不合格。咦?师傅到哪儿去了?”余然仰起头,发现范医师走着走着不见人影了,忙站起来,用目光搜寻他的人影,找了好一会,都没瞧见。
“在那!马路对面。”余靖听了,拍拍身上沾的草屑站起来,指着柏油马路对面藏青色背影叫道:“然然,我们过去吧。”
他将水壶挂在身上,很自然地牵住余然的手,拉着她走过去。
“等等,那边有沙尘飞起,好像有车子开过来了。”余然过马路的时候,喜欢左右观望下,没车子才会拔脚过去。她一眼瞅到两三百米远的山道拐弯处飞扬起一阵淡淡的沙尘,急忙拖住余靖,不让他穿马路。
“没什么东西啊?大概是山上的野生动物跑过去留下来的。”余靖仰头,看了看山路的拐弯处,等了好一会都不见有动静,便笑嘻嘻地拽住余然的细胳膊,拉着她一块过去。
“再等等,我的感觉不对头。不如,我们过去看看?”余然有点不放心,心底更是升起一种莫名其妙的不祥预感。她思考了下,目测了下距离,她的神识扫描不到,於是果断地挣脱余靖的手,决定亲自过去探个究竟。
“你太小心了吧!光天化日,哪有人敢当众行凶。”余靖对她小心谨慎的态度很不以为然。不过基于警惕的心理,他又盯着拐弯处瞧了会,虽然对刚才突然扬起的沙尘感到疑虑,但他绝不会往坏事上想。
主要w市的治安很好,基本很少有凶杀案发生。一般都是小偷小摸的案子。
“哥哥,我们还是过去看看。反正又不费时间。”余然把手中的小铲子丢进背后的竹编箩筐里,双手抓紧筐带,偏着头冲余靖抿唇一笑,面上的笑容在阳光下显得有些虚幻不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