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余然心头涌上一股思念,她想奶奶了,也想余靖、范医师、唐妙纱他们,连黏人的顾吟歌、冷漠的顾惜城……她都开始想念。
是的,该回家了!
若有人问余然回到阔别十五年家的感觉如何?
她一定会告诉你,淡定。
她在汉朝度过了十五年,但现代的时间才过了半月而已。所以,她得保持淡定的情绪,不能显得太过激动,不然会让身边那群时刻盯着她不放的狐狸产生怀疑。
离开半月,就露出一副久别重逢的样子,那离开一年岂不要……痛哭流涕,死缠不放。
想想她死死搂着余奶奶不松手,眼泪鼻涕流一身的情景,余然忍不住恶寒。
实在是太狗血言情了!
抬抬手,伸伸腿,扭动下腰颈,脱掉汉朝衣袖宽大飘逸的直裾,换上简单的窄袖对襟襦裙,余然压抑沉闷的心情仿佛在这一瞬突然得到了释放,脸上重新挂上温暖的笑意。
在汉朝十五年,她以为她已经习惯了征战,习惯了弱肉强食,但曹操攻打乌丸,为了永绝后患,采用郭嘉的建议决定屠城时,她淡漠的心颤动了。
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土地,凄厉的哭喊声彻夜回荡,数不清的无辜百姓倒在攻城的曹兵手下,看着到处弥漫着火光和人肉焦臭味的柳城,堪比杀红眼野兽的兵将……十五年,成长的不止她一人,郭嘉经过无数血战的洗礼,真正成了一名谈笑风生,挥动羽扇,随意指点两句,便能杀敌过千过万的三国谋士。
犹记得,最初的他还会为计策伤害到无辜的百姓而内疚,而现在为了平定天下的大业,他学会了狠心和无情。
转过头,余然的目光很自然地落向躺在中堂屋藤榻上还未苏醒过来的郭嘉,看着他比初见时更加内敛沉稳的气息,心里漾起一圈圈淡淡的涟漪。
以他的能力,就算离开她,也能在现代活得风生水起吧。留在她身边,反倒生生拘住了他的手脚,他的抱负。
谁叫她志向不大,只想守着古董铺子,陪奶奶安安分分的过日子。
想到在曹操帐下时,郭嘉意气风发,青衫落拓,羽扇纶巾,指点江山的样子,余然垂下眼睑,眸色微暗。
鱼和熊掌不能兼得,谅郭嘉才智通天,也只能选其一。跟她回现代,或留在汉朝改名换姓,隐居一生。
想到汉朝,余然不由想起曼姐、余安他们几个,最后她的思绪停留在秦佑身上。若她没猜错,在得知郭嘉病逝,她拖着郭嘉的身体消失的消息后,他一定会有所行动。他在她浅薄的印象里一直是个善于隐忍的男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惜降低姿态,把自己贬低到尘埃里去也无所谓。
他会在什么时候对郭奕出手呢?也许等郭奕离开朝堂,决定去江东某村定居的路上,他才会毫无顾忌地出手,夺取他一直渴望的东西……她从乞巧殿翻找出来最适合郭家人体质的功法。
她不怕他出手,就怕他不出手,害她在功法上动的小手脚白白浪费。只要秦佑修炼她留给郭奕的功法,那他的神魂就会自动跟她签订魂契,自此以后成为她永生永世的奴仆,不管他转世投胎多少次,只要遇到她,他灵魂上留下的属于她的那缕神识就会同她产生共鸣,契约马上生效。
她想控制的不仅是他,还有他的后代,凡修炼功法的人,都无法对她生出一丝恶念,否则功法会噬主。若不如此,也就太浪费她和郭嘉处心积虑将他捧上秦家族长之位的精心谋划了。
思及此,余然眸色一冷,垂放在身侧的双手,空握。
正在这时,院子门口传来一阵“咚咚”的敲门声,紧跟着是三哥余军的喊声:“然然,然然,你家来客人了。”
余然一抬头,想起半个多小时前给顾惜城打的电话,暗道,这人的动作真快!
打开门,波澜不动的目光扫过星期天放假在家的三哥余军,落到眼眉冷漠,身材颀长的顾惜城身上,看了下他身后的轿车,顾吟歌没跟来,余然提到嗓子眼的心霎时回落。
黏糊得紧的牛皮糖不是谁都喜欢的!起码,她不爱那口味。
“他陪弄欢回族里见我大哥去了。”好像是感觉到余然的心思,顾惜城语调平静的解释牛皮糖顾吟歌没跟来的原因。
余然一愣,知道大门口不是问事情的好地方,於是退身请他进门:“你先进,我有话跟我三哥说。”
顾惜城点头,迈步进门,穿过搭了葡萄架的庭院,进入中堂屋,见到躺在藤榻上的郭嘉,他双眼一眯,唇瓣抿紧,盯看了会,见郭嘉似无所觉,眸光微闪,随意挑了一张长凳坐下,等余然回来。
“三哥,你有没有想过将来做什么?”
知道余军在前世非常的碌碌无为,余然感激他对她的好,所以今生诚心想助他一臂之力。帮他学一门手艺,这样即便他走上前世的老路,只学到中学毕业,但他依然能凭靠着自己学到手的手艺发家致富。
“我想当木匠。”余军毫不犹豫地回答,稚嫩的面容流露出对当木匠的渴望。然一想起他爸爸余永康,余军脸上的渴望消失,取而代之的失意。
“可我爸爸不会同意的。他自己都不当了,更不会同意我当。”
“你真的想学?”
余然知道她家在西余村的地位超然,就好像整个西余村的余姓人家都以她家为尊。以前的她不理解其中的原因,去汉朝游历了一圈后,她才恍然,西余村的位置不就是她给曼姐、郭奕、余安他们安排的退路所在地吗?那这里的余姓人家大概都是余安的后代,难怪她家在这村子里的地位是超然的。记得当初她曾把父亲余安康的画像留给他们,嘱咐他们暗中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