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和的寝卧只有她一个人,巧琳应该还在殿内侍候,她几乎是轻闲的。解下外袄,露出里面的麻衣孝服,并非不是她想换身衣裳再进宫,而是因为所有的衣物,都不足她的身量,原来,她始终都在长大。
外袄尚是姑姑年轻时留下来的,好在有了它,才不至于失礼于皇室,童洛玄重重叹了口气,望向屏风,梳洗之后,她就要收拾简单的行李,搬到的芷安宫。
真正得到圣上宠爱的妃子并不多,大部分的宫殿都是暂空,许多妃嫔都是集于一宫之中,惟独芷安宫除外。
宛妃身体不好,宫里除了特别贴身的宫侍之外,几乎没有其他人出入,圣上也只是像例行公事般偶尔小坐,一晃数十年。早前可是听二皇子亲口说将会被封王派遣到封地,没想到回来后,她竟然会有荣幸亲手送走二皇子。
她记得二皇子的侍女名为肖心莲,家世一般且性情模糊,似乎就是与她同样在皇子身边的妹妹肖心荷都不算熟稔。
元宵佳节过后,二皇子就要先行到封地准备,宛妃娘娘和二位公主殿下一时是过不去。其实,历代受封为王的皇子大已成家,现今年纪最大的太子尚未娶妻,二皇子便被谴走,接下来自然是其他皇子,圣上是在为太子肃敌……或是树敌?
难得清闲的童洛玄竟然无所适从,苦笑的嘲讽自己是劳碌命,片刻安宁都不会享受。决定先行带着皇太后的口谕,到芷安宫安顿,好过到时手忙脚乱。
“太后谕!”到了傍晚,皇太后那处总算有了确切的动静。收拾妥当的童洛玄跪地听从旨意,如同皇太后在人前随口一说,她确是要去芷安宫照顾苑妃的幼女刘玲,不过同卧的巧琳与她一起,倒是出乎意料。
若是如常,自然应该先向皇太后辞行,再搬至芷安宫,不过见宫中所有人皆聚于凤阳宫内,只好先搬,迟些再向皇太后请安。
只是暂时离开,虽然皇太后仅是令他们好好侍候,并不曾提到回到凤阳宫的时辰,但,她们不会逗留太久,童洛玄有这样的预感。
“芷安宫真的好安静!”巧琳对童洛玄耳语,芷安宫就如冷宫般的存在,有进无出,这是所有宫人的认知,毫不掩饰他们的想法。
去芷安宫意味着进了冷宫,这是所有宫人心中的形容,但童洛玄明白,她不仅仅是去帮忙,而是要抓住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
若是巧琳知道自己是因为她的关系到芷安宫当差,恐怕巧琳就不会像现在这般与她亲近了,童洛玄暗暗想着,对宫中的友情甚是茫然。
“先向娘娘请安比较好。”提着包袱的童洛玄突然道,隐约记得,苑妃娘娘就寝极早,收拾后再去……怕是见不到了。
宛妃娘娘的寝宫灯火异常昏暗,远远的就望见笑盈盈的怡公主站在门外,向他们挥了挥手。
“奴婢见过怡公主。”童洛玄与巧琳齐齐的跪拜唱喏,刘怡略微弯腰道,“母妃知道你们要来,就不必请安了,以后,巧琳跟着我,童洛玄就照顾玲公主吧!”事情被刘怡轻松的订了下来,做奴婢的惟有顺从,
玲公主……今日在凤阳宫内,听到稚嫩的大笑不止的声音,应该是来自玲公主,盛传她是幼时的玫公主,只有怡公主能压住她的气焰,毕竟是同父同母的姐妹。
“巧琳,你去休息吧!”怡公主温柔的对巧琳说道,伸手确是扶起童洛玄,“你随我先去见妹妹,她可是很好奇呢!”被怡公主牵着,童洛玄不敢有丝毫异议。
怡公主总是带着一股沁人之气,但给人的压迫感绝对不小于玫公主,童洛玄始终与怡公主保持着距离,一前一后,尽管手被怡公主紧紧牵着,惟有跟紧。
“听说,玫姐姐又找了你麻烦?”怡公主突然松开童洛玄的手,她们此时背于一座假山之后,童洛玄这才有机会打量芷安宫,比想象中要宏伟,比想象中更素雅。
当年的宛妃受宠程度远在皇后之上,谁也不知道她受宠的原因,更不知道她失宠的内幕,后宫女子的年华,一旦逝去,极难再重复当日的荣耀。
“玫公主替奴婢操办家中白事,并不曾为难奴婢。”童洛玄小心翼翼的回答,一阵夜风吹过好像在提醒她,已过了饭时,恐怕晚上要饿肚子。刘怡摇头苦笑道,“我偏偏不懂五弟所想,你哪里值得他费尽心思?你不信任我,就等于不信任他,你明白吗?”
明白啊!她早就看透他们之间的关系,你来我往,小小年纪利益争斗,究竟想得到些什么?
“奴婢明白!”童洛玄清楚的回道,“奴婢只是觉得,不能因为奴婢一个人,伤到皇子们的感情,何况,玫公主的确没有做什么,五皇子对奴婢也不过是怜惜,是怡公主想多了。”当真是刘怡想多了,玫公主……不过是想杀她罢了!童洛玄不自由主的打了个寒颤,短期内留在芷安宫,也是不错的选择。
“好吧,算本公主想多了。”刘怡叹了口气,这丫头当真是别扭,五弟又是想着什么?莫说收为己用,劝服都难。
“刘玲那丫头极难侍候,你就要多加小心,皇祖母的旨意很难违抗,你只能自求多福了。”作为向导的刘怡一路引着童洛玄向前走着,只是……似乎是向着宫外,似乎是熟悉的方向。
“公主!”童洛玄突然回握住刘怡的手,察觉到自己越矩,连忙后退数步,道,“公主,您是要带奴婢去向玲公主请安,怎么是向着……”向着昭和宫的方向?皇后之处?
刘怡怔怔的看着童洛玄的神情变化,摇头道,“他因为你病重多时,你回宫都没有再去关心他,也太过薄情,他可是很想见到你呢。”她说的是五皇子,语气甚是暧昧,引得童洛玄尴尬脸红,为难的跟着她继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