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家的大门,被白色的封条贴住,上面仿佛落满了灰尘,已经被世人遗忘。
准备上轿的童洛玄突然收住脚步,回过神来侧仰着头,看着童家的门匾,它可能将被世人淡忘,幽幽的叹了口气,迈入轿内,想到自己将被晃晃悠悠的抬向皇宫,心中一片凄然。
“玄儿,在回宫之前,你还有机会。”童洛莹似乎想对她做最后的劝导,童洛玄缓缓的回过头来,淡然一笑,“机会?妹妹抓得很紧,这就是对童家最好的选择。”
仅用了一天时间,就用尽所有办法将童家的人一一散去,姑姑与李裕嘉也尽快回了李家,至于用什么样的方法将自己消失于人前,那就是他们的决定。就算好不容易归来就看到童家分崩离析的童洛莹再怎么劝阻,都无法改变身为当家人的童洛玄的决定,在童洛玄看来,是他们保护童家的方式不同。
“妹妹,你要考虑清楚,一旦回宫,就不能回头了。”童洛莹执着的认为拖住妹妹,就可以改变即定的事实,可是她忘记了,年幼的童洛玄以皇太后亲侍的身份上书向圣上说明一切,圣上早已允许,如何能令圣上收回承命。
仅仅是顿了顿足,稳稳的坐入轿中,童洛玄亲手将轿帘放下,将她与姐姐本就无法靠近的距离再次拉远,彼时,她们将各自在天涯海角,相互之前再无干系。
“姐姐,你已经嫁出去了,有吴王的地方才是你的家,有吴王的地方才是你的依靠,姐姐,莫要弄错了方向。”童洛玄记得分派家财的时候,自己亲口对姐姐说的话,太过绝情,却自认为正确。
妇以夫为天!姐姐太过在意童家的存在,反而会引得有心人的注意,不如教她如何放开心意,留在吴王身边本就是最好的选择,太过纠缠童家的存在,令她隐隐的出现心结。
虽说她是童家当家,但进了宫,依然是皇太后身边的小小宫女,比起童家的孤寂,皇宫更能教会她如何成长。
“童姑娘,下轿吧!”轿子落到了皇宫后门,老嬷嬷的声音自轿外传入,听得出不情愿,想必以当家人身份再次回宫的她,可能会有许多事改变,也可能什么都不会改变。
“童姑娘,莫非以为这是在童家,你是当家的?”老嬷嬷在轿外冷哼着,终于唤回童洛玄不住烦恼的思绪,“对了,童家都已经没了,姑娘,还是快点下轿吧,太后等的,可不是在宫里当家的。”
猛的掀起轿帘,童洛玄冷着一张脸跳下轿子,淡淡的扫了老嬷嬷一眼,所有的不满,毫不掩饰的写在脸上,这是从童家带出来的情绪,是不应该出现在她脸上的神情,情感从脸上顿时消失,苦笑着向老嬷嬷道,“嬷嬷,怎么能这么说,奴婢只是突然想起曾与祖母共乘一轿,有说有笑,当日之景无法再重现,奴婢只是突然很是悲伤,触景伤情。”
一番谎话说得有滋有味,合情合理,说得老嬷嬷的心中也不由得愧疚,伸出手来扶起童洛玄叹道,“真是老了,想得少,你也不要想太多,进了宫,做奴婢的,就是要凡事担待些。”
童洛玄低眉顺目,仿佛方才的神情并不曾属于他,都不过是老嬷嬷的错觉。
一路随着老嬷嬷走在后宫的碎石小路上,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雪,踩在上面听着脚下发出的轻微响声,心中竟然蒙生出微弱的踏实感,嘴角泛起苦笑,抬起头深吸口气,凌厉的寒风卷入鼻子中,竟呛出眼泪来。
“哎,不要太难过了,若是被谁撞见传到太后的耳中,可就大大不妙了!”以为童洛玄伤心的老嬷嬷将自己的手帕递到童洛玄的手中,抽抽泣泣的安慰道。
“多谢嫫嫫关心,奴婢都明白的。”童洛玄心里都明白,老嫫嫫并不是真心关心她,倒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觉,用手帕轻拭眼角,本是想做做样子的她,竟真的掉下几滴眼泪来湿润了帕子。
皇太后派贴身的老嫫嫫迎接她,一是表明她深受皇太后疼爱,就算童家不复存在,她在凤阳宫内也是不可替代。二是……监视!老嫫嫫在监视她,自然也有人在监视老嫫嫫,最后,皇太后会相信谁?
毕竟是年节,凤阳宫里的欢愉气氛从细节中流露,低落的童洛玄迈入宫门的刹那,带入低迷的情绪。日理万机的圣上极少在后宫逗留,入宫数月的童络玄根本没有机会真正见过。
仅是在进门的瞬间抬头扫视,妃嫔皇子大约都在,唯独少了……五皇子刘逸。他病重!童洛玄的脑海中闪出这三个字来,心头不由得一紧,隐隐的担忧着。
“奴婢见过皇太后、皇后娘娘、贤妃娘娘……”童洛玄向在场的每一位后宫皇室请安,没有遗漏。从四周传来的嗤笑声渐渐变轻,直到她说出最后一句,鸦雀无声,“新年吉祥,福寿安康。”
外披冬袄的童洛玄俯身跪拜时露出袄内孝服一角,嗤笑于她迂腐胆怯的高贵人儿,在皇后陡然变色的眼神中,所有人都恢复了高雅神态。
“母后,看这孩子一路辛苦,不如让她先去休息吧!”温柔的皇后,善解人意的替宫女着想,也替皇太后分忧。皇后用余光瞄向跪拜在地的童洛玄,不满她的装扮,就算是孝期也不至于将麻衣白孝穿得整齐,素雅足够。
皇太后略一点头,叹道,“现在的孩子,娇生惯养,倒真是没有经历过大事,现在想来,也是不好!”望向童洛玄道,“明日,你就到芷安宫当差,直到二皇子受封吧!”
这样的结果,倒是出乎意料,童洛玄磕头谢恩道,“奴婢领命,奴婢先行告退,望皇太后、皇后娘娘、各位娘娘、各位殿下恕罪。”依然恭敬的语气中多了几分不确定,却没有勇气,甚至没有权利去询问这其中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