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半日的雪,早就将那火烧过的痕迹给掩埋了。此刻,渡头边空空荡荡的,只有一片白雪茫茫。
扫雪的老人抬起头来,满面愁容的道,“前日来了两个公子,挟持了老朽和孙子,将那渡船一并烧了干干净净。等新的渡船造好估计再快也得侯上十天八天了。”
“两个公子?”玉无陵剑眉轻凝,“长什么样子?”
“一个红衣,一个白衣,生的倒是俊俏,怎地心肠这般坏,烧了渡船这可让老朽以后怎么活碍…”
玉无陵抬手摸了摸眉,眼底溢出一丝笑意。
刚才就猜到是她了,只是不知道这个鬼丫头,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总归,是为了他好便是了。
在收到云遥那封信的时候,他便明白了。
忽然很想见到她,迫不及待的。
除夕夜,不知她在哪里?
“小飞。”
林飞回头望了望玉无陵,“去帝都。”
“公子,不休息了么?”
玉无陵摇了摇头,闭上眼,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她的模样。落入洹水本就是一个计策,只要他一出事,欧阳家必然会加快脚步,他们根本不会等到元宵节就会动手。而他就有了出兵的理由,因此才会让楚衍连夜撤军,而他和小飞则暗地里入帝都面圣。
皇上留给他的最后一道圣旨是要等他亲自来取吧,萧祈让沈方带信来不就是那个意思么?以他对萧祈的了解,一定不会错的。
只是想不到云遥也会参合进来,他原本是不想她冒险的。
可惜了,若是快些便能遇上了吧?他心中一黯,若是上次在祁城,是他先找到她的,那么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呢?
却不知,这番错身而过带来的又是怎样的变故?
马车一路绝尘而去,驼背老人抬头。迷茫的眼光望着远去的马车,轻轻一叹,低头继续扫雪。
除夕夜,小镇之上万家齐聚,热闹非凡。雪花漫天飘零,路边不时传来小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鞭炮声此起彼伏,淹没了原本的宁静,云遥和凤倾二人并肩朝小镇东边酒楼。
虽是大年夜,这酒楼中生意依旧是红红火火。往来不能赶回家过年的人,就聚集在这最热闹的酒楼中。
酒楼中央是一个竖起的高台,高台上做着唱曲的女子,哝哝的声音幽幽散开,为这热闹的年夜平添了几许忧愁。
云遥拉着凤倾往二楼而去,却在拐过回廊的时候蓦地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一刻,她使劲揉了揉眼睛,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这才惊喜地冲了过去。
“师姐……..”
暮妍回头,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云遥,她也极高兴,挽住云遥的手坐了下来,“丫头,你怎么在这里!”
“我啊!”她吐了吐舌头,挽住暮妍的手,“大过年的师姐不在蒙山陪着师父来到这里做什么?”
话声还未落,便听一声温润的笑声传来。
她蓦然回头,一身白衣的少年,依旧如风一般恣意,“卢公子。”
卢风走到桌边坐下,望着云遥和凤倾道,“果然是有缘千里来相会0
云遥笑着睨了他一眼,“谁跟你有缘!”
想起上次他拼死救自己的场面,她心中一暖,“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卢风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意思,喝了口茶道,“是姐姐救了我。”
云遥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暮妍,“师姐…..你……”
暮妍淡淡点了点头,“他毕竟是我的父亲…….而风儿是我的亲弟弟……”
云遥轻轻叹了口气,握住师姐的手,也许这就是亲情,无论多恨,可是毕竟血浓于水,更何况她与卢风自幼便感情深厚,这么多年来也从不曾淡忘过。
“那师姐这次回来…….”
“遥遥……..”
暮妍摇了摇头,云遥心中了然。淡淡的点了点头,卢风和凤倾二人被绕的云里雾里,不知所云。不过既然有些话师姐不想说那就不要点破好了,她拉了凤倾坐在暮妍身边,仰起脸笑道,“快些吃饭吧,我都饿了,这可是我离开蒙山过的第一个年,今年我们俩都离开了,师父一个人就得寂寞了。”
暮妍笑着敲了敲云遥的头,“你这丫头!还知道惦记师父!”
卢风忙着叫张罗饭菜,凤倾坐在窗边,低头就可以看见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行人,目光微微怔了怔,却被云遥拉了回来。
“林姐姐在想什么纳?”
她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今日过年,我们不醉不休。”
窗外,雪花飘零,白色的冰雪绵延千里,覆盖了所有未知的黑暗。
帝都的空气里因为鞭炮声起伏而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硫磺味,随园门前,张叔让儿子贴了对联,燃了鞭炮,碎裂的炮灰在洁白的雪地里染上一片艳红。
园子里婢女和小厮们忙忙碌碌的贴窗花,挂灯笼,一片喜气洋洋的模样。
只有梅花坞里依旧是一片清寂,因着公子的怪癖,一应婢女和小厮都不敢随意踏足梅花坞,只有张叔来来往往的打扫这张罗。
这日萧祈一身单薄的黑衣,坐在窗口,望着窗外雪花飘零的天空。
手中依旧握着那枚玉质的竹哨放在唇边呜呜吹奏,乐音飘渺而忧伤,一丝空灵而遥远的思绪仿佛坠入了漫无边际的荒漠之中,再也寻不到归处,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有风吹入眼中,模糊了他的视线。男子清冷的面容上浮出一丝薄薄的清凉,薄如蝉翼般的睫毛轻轻合起,然后吸了口冷肆的空气,胸腔之中某处再次痛了起来。
忽地宫中有人来传话,说皇上要召见他。他强行压制的血气蓦然涌上,低头再次吐出一口鲜血,殷红的血染红了手帕。他不动声色地擦去,然后将手帕丢进箱子中。
只是随意地披了一件披风就出了门,宣帝已经有好多天不曾召见过他了,他也和南郡王一样每日都会去请安,只是从来都见不到而已。欧阳皇后将长乐殿守的严谨,没有她的命令别说是他了,就是连个苍蝇估计也飞不进去。
而宣帝此番突然要召见他,他不由地皱起了眉,这个老狐狸早就开始怀疑他了么?男子幽深若潭的眸低滑过一丝冷锐,即便是怀疑了他也要陪他演完这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