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弟!”重楼赶上前头的洛淮,“刚才多谢了。”
“四哥客气了。”洛淮笑道,“四哥一向待我甚好,这小忙算什么?”
重楼拍拍他的肩,“太子毕竟是储君,六弟还是不要太忤逆他为好。”
洛淮皱皱眉,“大局并未定下,何需惧他?四哥,洛淮一直不明白,你以前不是这样怕事的,洛淮所钦佩的四哥博览群书,满腹经纶,有着雄才伟略,有着极大的抱负。可是自从昭娘娘离开后,你就像变了个人,淡离一切,不像个参与国事的皇子,倒像个不问世事的隐士!你和我都明白,太子并不适合龙位!”
“老六,”重楼按住激动不已的洛淮,淡道:“你四哥累了。那张椅子我没有兴趣,我现在只想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别的,已经都不想了。”
见他转身要走,洛淮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五哥从那年就失踪了,七弟也是那年开始得病的,你也是从那年起就变了个人!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重楼屏住一口气,眼前又浮上了那多年的梦魇,直到看到不远处等着他的悬月,他才缓过了一口气,“听四哥的,有些事,还是不要去参与的好!”
“有用吗?”洛淮扳过他的身子,“太子最忌惮的就是四哥你,你以为你躲得了吗?你要保护你的宝贝,你就要争取你该得的一切。”
“洛淮,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重楼深深看了他一眼,不着痕迹地脱开他的手,大步走向悬月。
洛淮怔怔地看着他飘飞地衣袂,看着他似仙的风采,却恍惚察觉到他那双同样漂亮的黑眸里,在刚才看着他的时候,是那样悲伤,仿佛承载了不能承受的痛!
册封过后,她的留秋殿开始忙碌起来,似乎一切都随之改变了。
“翁主,新裁好的宫装,适才针线局的高公公已经送到了,首饰也到了,还有册封的诏旨和玉牌……”悬月在前头走着,对身后秋叶的滔滔不觉已经有些不耐烦了,随即加快了脚步,却在看到自个门前的包袱上时停了下来。
“这个……”悬月弯腰拾起那个包袱,是黑绸布的,她轻轻按压了下,是格外柔软的触感。“这个是谁放的?”
秋叶困惑地看了下,随即对正在扫地的丫头招了招手,“这个是谁送来的?”
丫头福了福身,应道:“回姑姑,是二爷身边的小厮送来的,才刚放下呢。”
悬月一怔,快速打开包袱,里头静静地躺着一团雪白,伸手展开是一条围领,毛茸茸的,看起来很暖和的样子。
“是白狐毛的呢!”秋叶凑过来瞧了眼,惊奇道:“做工也很精致呢!”
悬月想起那日,他在围场猎了一头白狐。握紧手里的围领,悬月拔腿跑了出去。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去,只是就这样下意识的,腿部就这样动了起来。没跑多远,她就在夹道的拐角看到了那黑色的锦袍,他面前,小厮正躬着身回话。还差十几步的距离,她的脚步倒是停了下来,不知该继续上前,还是就这样停留在原地。犹豫中,尉辰已经看到了她,抬手扬了扬,小厮恭敬地退了去。她还是站在那,没有走近他,也没有转身离开,手里还抓着那条白狐毛的围领。尉辰也没有意愿走过去,只是立在那儿,隔着这十几步的距离凝视着她,她的那双金瞳此刻灿烂无比,熠熠生光。黑靴微动,似要挪动,可那意愿却被他生生地压了下去。他记得那日她趴伏在地上,腿上汩汩地渗着血时,他却没能去救她,他记得那日这双眼睛里已没有生的希望了,他却几乎是坐视着她的生死存亡。因为他是天家的二皇子,是那个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尉辰,他的心底有太多东西牵绊着,也许诚如太子所说,他的心该收了……脚步终是挪动了,厚实的朝靴踏在冷硬的地砖上发出闷闷的声响。悬月垂下了头,眼前,一双好看的手接过了她手里的围领,脖子上一暖,那好看的围领已经绕上她的脖子。
“挺好看的。”
悬月听到他微沉的嗓音,一下抬起了头,对上的是那双桃花眼。尉辰看着那张清秀的小脸在白裘的包围下平添了几分娇媚,禁不住有些出神,抬手欲抚上那张脸,然,还是蜷起了五指,收回袖中。
“又多了个妹妹了。等你十六岁及笈的时候,二哥再送你更好的。”尉辰笑道,笑意却未到达眼底。
二哥!妹妹!
几个字重重得砸向悬月的心底,是不知明的痛。
“二哥该走了。你也该回去了,西宫怕是要下钥了。”拍拍她的头,尉辰转身离开。悬月看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看着那和重楼截然不同的身影,又觉得似乎和重楼很像。她就这样看着,直到他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她眼前,她还是站在那,任越来越刺骨的寒风在身边流窜。她知道得到这个册封后,很多东西都会不再一样,可是她远没有想到是所有的,都不再一样了。良久,就在全身的知觉都快被冻麻的时候,悬月才迈开脚步,却兀的踢到什么软软的东西,低头一看,竟是块黑色的帕子,用金色的丝线打着边,那一角是同色的线,绣着一个字——辰。在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时,慌乱将帕子塞进了袖里。才收好,秋叶已喘着气跑到她身边。
“我的好小姐,你跑这么远做什么啊?天这么冷,你也不待我拿件衣裳。”秋叶边嗔怪着边抖开臂弯里挂着的白裘环上的肩。
悬月看着身上的白裘,赫然是重楼的。
秋叶顺着她的眼光看着,笑道:“四爷见你怎么晚回来可着急呢。我们快回去吧!”说着推着她往回走。
走了几步,悬月又回过头望去,那夹道空空荡荡的,一如她现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