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烨昭服了,怒道:“疯了!”走进东院,见院中有几把摔得四分五裂的椅子、杌凳,进了厅堂,见一应家什已被毁得七七八八,而邵以南和钟离睿皆是双眼冒火的看着对方,衣衫不整,前者嘴角有血迹,后者那双永远不怀好意的眼睛已经被打成了青紫一片。
寒烨昭现在很希望这两个人没有发现自己,从而能够躲开这场是非。别人打架他从来就不担心,他担心的是钟离睿明日如何挂着这副惨相去见太后。
钟离睿察觉到寒烨昭站在门口良久亦未出声,会错了意,手一挥,不耐烦地道:“明日赔你真金白银就是!”
寒烨昭问:“怎么回事?”
邵以南这才安静下来,变成了兄长面前心存敬畏的小弟,低下头,一句话也不敢答。
钟离睿有些讪讪然的,“没事,活动活动筋骨罢了。”撑着即将散架的红木桌子要起身,手忽然触电一般收了回去,浓眉打成了结,“你好狠的心啊,我这手八成是哪根儿骨头断了!”
“该!”邵以南斥道,“你脖子怎么没断呢!”
“以南。”寒烨昭语声中有告诫。钟离睿这种人,一肚子坏心眼,又贵为九五之尊,邵以南和他对峙,一点好处都没有。
邵以南辩道:“哥哥,你是不知道,他……”
“你闭嘴,闭嘴!”钟离睿到底做贼心虚,不顾疼痛扑到了邵以南身侧,以手掩住了他的嘴,又向寒烨昭道:“我这就走了,你找地方歇息去吧。”
“我还不累。”寒烨昭笑,“听听也无妨。”
邵以南手肘向后,格开钟离睿,思量片刻,又觉得空口无凭,说了反倒让寒烨昭不快,不如自己消化,于是勉强笑道:“不牢哥哥费神,也没什么事。”
“那就去包扎伤口吧。”寒烨昭支开邵以南之后,定定地看着钟离睿,“你挂怀之人是以南?”
钟离睿甩了甩手,干笑道:“这你都看出来了?不简单,不简单啊。”
寒烨昭面色转为凝重,“你我商量商量?”
“你说你说。”钟离睿殷切地望着他。
寒烨昭问道:“你换个人怎样?”
“早就该料到,跟你说话就是添堵!”钟离睿被气得不轻,声音就高了几分,“你不这么说也就算了,你这么一说,我还铁了心了,不把他拿下不算完!”
寒烨昭同情地看着他,“那么,你带伤上朝的时日可就长远了。何苦。”
钟离睿被戳到了疏于练武的短处,气急败坏地道:“我乐意!与你何干?”
寒烨昭便笑道:“你乐意,谁敢说个不字,我只怕以南死无葬身之地。”
“我不让他死,谁敢取他性命?”钟离睿与寒烨昭四目相对,正色道,“即便太后震怒,你我二人,还保不住一个邵以南么?”
“难。”寒烨昭侧身让路,“你先回去疗伤。”
钟离睿因此极为欣喜,“你说的是难,不是此路不通,我记下了啊。”又煞有介事地威胁道,“你若食言,日后可不要怪我刁难你。”
寒烨昭三分笑,七分气,丢下他不理,转身出门,回到期云阁。于是,他今晚的第二个麻烦又来了。
下人们都已歇下了,值夜的丫鬟静静站在抄手游廊上,室内唯有寝室还亮着灯。
寝室内,蝶舞靠坐在床头,借着灯光看书,神色平宁,白皙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在书页上滑动,漆黑长发柔顺地散落在肩头的白色绫衣上,一身素色又被大红色被褥簇拥着,两相对照,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的心忽然就平和下来,坐下来看着她。
蝶舞放下书,眼波如水,唇角抿着一丝含义不明的笑,道:“将军累不累?”
寒烨昭不知她为何又用起了敬语,反问道:“不累,有话说?”
“将军没有什么要跟妾身说的么?”
寒烨昭想了想,“若指的是正事,没有。”
“哦。”蝶舞淡淡应了一句,滑进锦被,“那妾身就先睡了。”说完,闭上了眼睛,眉宇间是疏离之色。
这是怎么了?寒烨昭摸了摸她的脸,又刮刮她的鼻尖,见她不为所动,只好道:“今日事多,你给我提个醒。”
蝶舞道:“我去过正房了。”
寒烨昭这才明白她为什么闹情绪,道:“我把东西还给她了。”
蝶舞懒懒地道:“我知道了。”
“我以为你过几日才会过去,就没及时跟你说。”寒烨昭拈起她一丝发,用发梢扫过她的脸,“就为这件事生气了?”
“我信你才把东西交给你,你如何处置,连句话都没有。”蝶舞打开他的手,喃喃叹息,“是我自以为是,怎么能奢望将军与我坦诚相待呢?”
寒烨昭失笑,道:“我不怕她有所行动,只怕她什么都不做,就着人给她送了回去。那些东西又乱七八糟的,不是什么风雅之物,也就没跟你说。”
蝶舞持无所谓的态度,“是什么都无所谓,反正已经不关我的事了。”
“你帮了我的大忙,怎会不关你的事。”寒烨昭商量她,“等日后有了结果,我再跟你细说,行么?”
“嗯。”蝶舞这才释怀,又闲闲地和他说了今夜之事,问道:“和邵将军一起过来之人,是不是皇亲国戚?”
“何出此言?”寒烨昭漫应着,心里其实恨不得当即折回东院,再给钟离睿的脸上补上几拳。
“这很容易猜啊,离字不是姓氏,却可与钟、徐组成复姓。”蝶舞笑道,“总觉得那人有些奇怪,他平时不是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