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方居然在钟离薇手里,也就是出自肃亲王府。蝶舞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钟离薇心甘情愿地交出药方,她是怎么做到的?寒烨昭疑惑之余,又想到她是有分寸的人,必不会拿性命开玩笑,便一心盼望这药能有奇效,让她痊愈。
寒烨昭坐了片刻,那丝血腥气依然没有消散,又担心蝶舞醒来之后对这味道敏感,便将她轻手轻脚抱到了寝室的大床上,梳洗之后,宽衣尚床。
他一直观察着蝶舞的情况,虽然不懂医术,却能分辨脉搏的平稳、微弱或是急促。她的情况有小小的起伏,却无大的波动,他这才逐渐放下心来,到天色微明时,将她揽到怀里,准备入睡。
睡梦中的她亦是抗拒他的怀抱,挣扎了两下,才安静下来,把脸埋到他怀里,猫儿一般酣睡着。
这样就好。
他唇角逸出一抹笑。
与她有今日,自然出乎意料。怪不得人都说,最难猜便是一个情字。
情之所生,不外乎想见她,想待她好,又时时想逗她笑,惹她恼。
见她伤病,表面平静,也坚信能帮她,心里却还是患得患失。这一夜,不是不难熬的。怕她过不了这一关,怕什么都还没开始,便失去。
有一句话,她说得对,人最不了解的,就是自己的心思。
对她就是这样,一面怀疑着对她是不是刻骨的儿女之情,一面花费心思讨她欢欣,一步一步走近她,探索她的心迹。直到这一两日,才明了她对于自己,很重要。
蝶舞醒来,先是见自己被寒烨昭拥在怀里,之后又发现自己换了地方,最后就觉得自己周身软绵绵的,气力尽失,五脏六腑犹如燃烧着一团烈焰,不由得苦笑。这药的确是太烈,等她痊愈那日,恐怕体质也已变得虚弱至极。
看看窗外,天光大亮,不知是什么时辰。蝶舞故意挪动身躯,使得寒烨昭醒来。
寒烨昭慵懒地笑了一下,柔声问道:“觉得药效如何?”
蝶舞答道:“夫人说这药性子烈,果然如此,此刻一丝力气也无。到底能不能挽回性命,还有待时日。”又从衣袖里拿出那药方,“须得服用两个月,昨日只抓来一副药,还要麻烦将军吩咐人跑一趟。”
寒烨昭接过药方,道:“稍后我再将昨日那位神医请来,让他为你把脉。他知道病症,自然也能判断这药见不见效。”
蝶舞笑容愉悦:“对啊,我竟没有想到此途径。”
“你能想到的少些,我心里也能好过一些。”寒烨昭自嘲道,“两件大事,都是你亲力亲为化解了危机,我反倒成了闲人。”
蝶舞如实道:“机缘巧合罢了,我哪里有你那份城府。”
“没有什么想跟我说么?”
蝶舞知道他指的是钟离薇之事,道:“将军若命令我如实讲出,我自然不敢隐瞒;若只是随口一问,我想等日后再说。”
“不是随口一问,却也不急。”寒烨昭结束这话题,起身穿衣,“我去叫人来服侍你梳洗。想吃什么?”
蝶舞眨着眼睛想了想,“没有胃口,想不出,也怕吃了又全倒出来。”
“那也要吃,不然岂不是要饿坏了身子。”
“那就给我做一碗小米粥吧,暖胃。”
寒烨昭点头应允,又道:“以后就歇在这儿吧。”
蝶舞没说话。有力气的时候都违背不了他的意思,没力气的时候就只能听之任之。
喝粥的时候,蝶舞看着自己拿着羹匙微微抖动的手,体会到了何为手无缚鸡之力,现在的自己,恐怕连一个小孩子都打不过。好在寒烨昭已经开始雷厉风行地彻查行迹不轨之人,听丫鬟说,他已命管家开始彻查她中毒当日行迹不轨的下人,又在期云阁里加派了几个体格壮实的婆子,不允任何人随便进入。甚至,还为院里的小厨房调来一个厨子,专门负责她的饭食。
终于能安安稳稳睡个觉了,她想,这就是所谓的安全感吧。以前,日日提心吊胆,生怕被人算计,中毒之后又生怕有人雪上加霜。到此时,顾虑全无。
午后,刘神医再次来到期云阁,为蝶舞把脉之后,眉宇间露出欣喜:“虽然余毒未清,却已有好转的趋势。”
寒烨昭闻言而笑,取出药方递给刘神医,“这便是解毒的药方,请您过目。”
刘神医知晓他的目的何在,细细审阅一番,道:“这些药材,在服用期间,忌荤腥,忌酒。此外,药性太强,很是伤身,痊愈之后,须得悉心调养三五个月,才算得过了这一劫。若是调理不当,肝、肾、脾都会落下病根。”
寒烨昭听了,笑容淡去,眉峰微蹙,道:“日后还少不得要请您隔三差五过来一趟,看看她有什么不妥当。”
刘神医笑应道:“将军言重了,老朽每隔十日过来一趟就是。”
“这药方。”寒烨昭看着蝶舞,“就交给这位老人家怎样?”
“好啊。”蝶舞觉得这也算是功德一件,自然同意。
刘神医为之一躬到地,“将军与慕容姨娘心怀仁慈,老朽真是感激不尽。”
“您言重了。”寒烨昭伸手相掺,又寒暄几句,着人送刘神医返回药房。
蝶舞因为此事,看向寒烨昭的眼神,又不同于往日。人这善良的一面,是可爱可敬的。沙场英雄,距离她太遥远,她了解他,只能通过生活中这些细枝末节。
过了五六日,宫里的人送来了药方,与钟离薇手里的一模一样,寒烨昭和蝶舞才真正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