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薇仍旧强忍着怒意,没有搭话。
蝶舞也就没有再嘲笑她,静静等待。
等了一个多时辰,丫鬟才端来了一碗颜色深浓的草药,放在炕桌上,又将药方归还给钟离薇。
钟离薇道:“此药需服用两个月,才能驱尽你身上的毒性。”言下之意,是蝶舞没有药方在手,依然性命堪忧。
蝶舞不慌不忙地坐直身子,拿起药碗,往一个茶杯里倒了少许药液,随后把杯子推到钟离薇面前,“喝了它。”
钟离薇断然拒绝,冷声道:“到此时,难道我还会设计你么?”
“防人之心不可无。”蝶舞坦言道,“你若光明磊落,药方又没差错,何必拒绝?”
钟离薇气急败坏地解释道:“你所中之毒,须得以毒攻毒才能化解。这药性子极烈,寻常之人怎能受得住?”
“一两口,不打紧的。我只是要看看这药里有没有别的巨毒罢了。”蝶舞一本正经地道,“就算有事,你这么厉害,也能为自己化解的。”然后转头看看自鸣钟,喃喃道,“将军去了多时,说不定就要回来了。”
钟离薇只得认命地把药喝下。
蝶舞观察了一会儿,见她只是承受不住药力脸色有些发白,这才取出那个银盒,和钟离薇交换了药方,打趣道:“若非亲眼所见,我真不知道你有此种闲情逸致。”
钟离薇的脸色立时由苍白转为绯红,飞快地将银盒收好,起身下地要走,终是有些不甘,回身道:“我若是你,此刻自求多福还来不及,才没闲心取笑别人,这去毒的时日,比中毒的滋味还要难熬,这也是紫斑铃的妙处。”
“多谢你提醒,只是,我是身子难受,而你却是心里难受。”蝶舞悠然道,“如此,我也就没什么好计较的了。”
钟离薇想再抢白几句,却又怕惹得蝶舞恼怒之下将其余东西交给寒烨昭,只得忍下,拂袖而去。那三样东西,其中的信件是沈姨娘从寒烨昭书房里盗取的,不足为惧,其余两样则是暗藏玄机,寻常人很难发现,但若到了寒烨昭手里,可就难说了。
蝶舞对着那碗药发了会子呆,再细细回想和钟离薇的一番交谈,觉得她没有理由再出阴招,便一口气将药喝下了。回到暖阁,躺了一会儿,胃里又剧烈地翻腾起来,嘴里泛起一股子腥甜,翻身趴在炕沿上,来不及出声唤丫鬟,就吐出了一口暗红的血。她想,这是不是意味着药见效了?
而闻声跑进来的丫鬟见状则被吓得不轻,慌张地问蝶舞要不要去请太医过来。
“不用了。”蝶舞此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试药的小白鼠,决定看看情况再说。
丫鬟忙递来漱口的茶水,帮蝶舞擦净嘴角的血迹,又拿来抹布擦拭地上的污渍。
蝶舞再翻身躺好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心口憋闷不已,忙闭上眼睛。除了忍耐,还能做什么呢?
寒烨昭去了宫里。
钟离睿听太监通禀之后,忙不迭地在南书房召见寒烨昭。
寒烨昭行过参拜大礼,说了蝶舞之事的原委,又道:“蝶舞是现任两江总督之长女,为臣之妾室,已是屈就,若进门数日便命丧黄泉,臣日后再无颜面与慕容大人相见。”
钟离睿爽快地道:“既然解毒的药方在王公贵族手里,又有十余日光景,不是什么棘手之事。”然后转头吩咐身边的太监,“去挨家挨户查找,传朕口谕,若有故意隐瞒者,朕绝不轻饶。”
太监应诺,即刻出门而去。
钟离睿命人赐座、上茶,遣了在一旁服侍的宫女太监,坏笑道:“正事说完了,就和我说说闲话吧。听闻你昨日去了揽月楼?”
寒烨昭点头承认:“是。”
钟离睿的语气像个任性的孩子:“我也要去!”
寒烨昭恭敬地道:“臣改日定向太后禀明此事,若太后点头……”
钟离睿不等他说完就跳了起来,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没好气地道:“你给我住嘴!太后若同意,我还跟你啰嗦什么?”随即不耐烦地挥挥手,“看见你我就气不打一出来!你回府等着吧,方子一找到,我便着人给你送过去。”
寒烨昭起身行礼告退。
钟离睿却又叫住了他,犹豫半晌才尴尬地道:“你喜男风,此事是真?”
寒烨昭面无表情,“此事天下皆知,皇上何出此言?”
钟离睿道:“我不知你是真是假,却知自己的不妥之处。”他现出鲜有的落寞,“烨昭,我不瞒你,这几年来,我日日挂怀的那人,是男儿身。”
寒烨昭第一次不能应对自如了,沉吟片刻才问道:“皇上钟情之人是谁?”
钟离睿翻翻眼睛,“反正不是你。”又正色道,“我几次三番要去揽月楼,并非要去那里寻花问柳,只是想让天下人知晓,落得和你一样的名声。如此,才好对那人言明。”
寒烨昭有点儿头疼了,这件事听着可笑,却关系重大,便谨慎地道:“皇上若是信得过微臣,不妨说出那人是谁,如此,微臣心里也好有个计较。”
“这个……”钟离睿欲言又止,“容我再想想,你回吧。”
寒烨昭带着满腹猜测回到了府里,进到暖阁,就察觉到了满室馨香中的血腥气,又见蝶舞昏睡不醒,面色极是苍白,就叫来丫鬟问话。
丫鬟就把钟离薇过来之后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奴婢被夫人遣到了门外,并不知晓夫人和姨娘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后来夫人命人去为姨娘抓药、煎药。姨娘喝完药,呕出了一口血,之后就睡到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