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薇看罢,一阵头晕目眩,险些滑到地上,伸手欲夺,小厮已抽身退后。
寒烨昭语气隐有一丝轻嘲,“探花郎果真好文采。”
钟离薇双手掩面,再也无言。那是心上人写给她的几封信,是她唯一能带在身边慰藉相思之苦的物件,被她妥帖地藏在了香囊和空心的簪子内。东西失而复得,她反复查看,未见异状,却不想,寒烨昭伪造了这几封信,且能以假乱真,骗过了她,探花郎的真迹却被他留在了手里。
到此时,她才明白,自己早已落入虎口,他不过是站在原处看她日复一日的做戏出丑。这些东西他能作假,沈姨娘窃取出来的几封外敌写给他的信笺,自然也是他一早备下等着看她闹笑话的。其实,他自奉命成婚之日,就在等待与她分道扬镳那一日。
如果,自己什么都不做,那么,他是不是会给自己一份安稳?心平气和的和离,各自生涯。
如今想这一切,已经太晚。
他说得对,是自己想要的太多。进门之后,既想遂了父王的心愿置他于死地,又想风风光光地做一回将军夫人,想着即便是到和离之时,也让人明白,是她不要他,即便他俊美无双,也是她不屑一顾的。终是被他逼到了委曲求全、认命的时候,他却无意成全,他要她生不如死。
的确是生不如死。
泪水无声的落下,她自知,这一世,再不得安稳。
“看着她,明日再给她解药。”寒烨昭站起身来。
钟离薇勉强站起身来,饮泣道:“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寒烨昭看着她笑,“我也不知。或许,你寻到良方,使得蝶舞无恙,我便晓得做什么了。”放下这一句话,起身步出正房,回到期云阁。
蝶舞坐在书房,面前放着一丸散发着清香的丹药,她定定地看着,似乎想看出什么端倪。
寒烨昭问道:“怎么了?这药苦?”
“药不苦,心里苦。”蝶舞语气沉凝,“你这些时日,什么都不跟我说,却让我没完没了的吃药,甚至还请来了先生,我就算是再笨,也知自己还有不妥。你能不能告诉我,是不是我不久于人世了?”
“胡说什么!”寒烨昭敲敲她的额头,不由失笑,“你若是不久于人世,怎么会这样活蹦乱跳的。”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也知道我活蹦乱跳的,为什么还让我吃药?”蝶舞又把问题抛了回去。
“是为了日后安好。”寒烨昭拿起丹药,喂她服下,“我还会害你不成?”
蝶舞抬眼凝视着他,“你心里装着那么多事,不觉得苦么?”
他淡淡一笑,“值得,就不苦。”
蝶舞把脸埋进他的怀里,闷闷地道:“我信你,听话就是。”
寒烨昭拍拍她的背,“信我就好,什么事都不会有。”
第二日,蝶舞去了正房,见正房内多了几名小厮,不允三位姨娘进门,她这才知道钟离薇重病在床。直觉告诉她,此事与寒烨昭有关,可他不说,她也无意询问。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尤其是别人不想让你知道的,你若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反倒徒增烦扰。
每日不需晨昏定省,这是一大好处。蝶舞为之心情大好,转身去了易安居。
苏洛蹲在地上,把剥好的桔子一瓣一瓣送进小狮子犬的嘴里。
蝶舞见状大乐,“它还吃水果么?我原以为猫猫狗狗都是无肉不欢的东西。”
苏洛笑吟吟道:“原来我也不知,今日墨痕给我送来这些桔子,它便一直看个不停,就试着喂给它吃,没想到它这么喜欢。”
小狮子犬一面狼吞虎咽地吃桔子,一面看了看蝶舞,摇了摇尾巴。经过几日清洗,它已是通体雪白,皮毛泛着健康的光泽,煞是讨喜。蝶舞伸手摸摸它的脑袋,笑,“你这么宠它,分明是把它当做小孩子来养嘛。”
“有何不可?它很贴心的。”苏洛语声愉悦,“有时候和它讲话,它似乎什么都不懂,又似乎什么都理解,怪得很。”
“动物就是这样。”蝶舞其实很想把小狗留在自己身边,只是寒烨昭什么毛病没有,偏偏就对狗毛敏感。现在即便是有神医,医术却也没进步到能治疗这种敏感的症状,真是让她头疼。
苏洛见小狗吃得心满意足了,这才站起身,“来,我继续教你裁制衣物。”
蝶舞不好意思地笑,“你还没见过我这么笨手笨脚的人吧?”
“谁都是慢慢学会的。”苏洛取出衣料、皮尺、针线,“我当初初学的时候,还不如你呢。后来学会了,闲时就只爱做这些针线活计,惹得先生极为恼火。”
蝶舞就想到了那夜在小香雪地上看到的碎锦。
苏洛也想到了那件事,赧然道:“那天,先生要我研读诗书、药理,我就说先把衣物缝制好再说,也不知他怎么就发了那么大的火气,扯碎了衣物,要我来找烨昭,说是让我学些正经事。”
“男子大多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先生算是个例外。”蝶舞猜测道,“他是不是觉得你的才华被埋没了,为你不值呢?”
苏洛无奈苦笑,“他的心思我哪里晓得。”
蝶舞不由得悲观的猜测,古代男女之间是不是没有沟通这概念,就笑着开解道:“不晓得就问啊,即便是他不告诉你答案,起码也让他知道你的不解之处。”
苏洛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这话还真有几分道理。”若是多了解他的心思,告诉他自己的心绪,这份情,是不是就不会那么虚无缥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