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肃亲王王妃得知钟离薇重病的消息,前来探望。
钟离薇一夜之间便憔悴了下来,因了病痛,更因了心里那份绝望。
王妃为之心疼落泪,道:“我的儿,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间就病成了这副样子?”
钟离薇呆呆地望着床顶的承尘,喃喃道:“这是我的命,活该如此。”
王妃摇了摇她,心急如焚,“你告诉娘亲,怎么回事?”
钟离薇的眼眸空洞地打了个转儿,“我害了他的女人,他便要害我一世,以牙还牙而已。”
“是他害的你?”王妃急急起身,“我这便回去告知你爹爹,让他接你回去,为你报仇!”
“晚了。”钟离薇闻言苦笑,“你们还是别用我做文章了,真闹起来,也是让我害得颜面无存。”她讥诮道,“你们的脸面多值钱,莫要被我玷污了。”
“寒烨昭,他知道你……”
钟离薇缓慢地点点头,“所以,我才说是活该如此。”她语气中尽是失落,“当初我求着你们用这件事推掉亲事,你们要脸面,你们不肯,反倒想出了让我找他的罪证的法子,你们多聪明啊。”说到此时,她忽然笑了起来,“我自十二三岁便与他两情相悦,好不容易盼得他中了探花,你们还是觉得他与王府门不当户不对,将婚事一拖再拖。如今可真好,一败涂地。”
“好了!”王妃恼怒地打断她,“事到如今,你怎么还在想这件丑事,你若守身如玉,又怎会走至今日?”
“你们若是放低些身段,我又怎会走至今日?”钟离薇嘲讽一笑,“是我笨,可你们又能好到哪里去?到今日我才明白,你们虽然比寒烨昭多活了几十岁,却注定斗不过他,可知道为什么?你们待人待己,过于刻薄,太近功利。为了一个爹爹在民间留下的野种,你们丑态出尽,真不知所为何来,更不知我为何要听你们的话,跟着你们丑态百出!”
王妃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气得簌簌发抖,颤声道:“你,你就是这样看待自家人的?”
钟离薇语声已有些虚弱,“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你们可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王妃强压着火气道:“你真是,明日我再来看你吧!”
“娘,您留步。”钟离薇强撑着坐起来,“女儿有事相求。”
王妃这才又坐到钟离薇面前,“说吧。”
“我给您讲讲这药的毒性,让您晓得我会落下什么病根,而他在乎的人,与我的境地一般无二。”钟离薇的笑容有些倦怠,有些恶毒,“您想想法子,让慕容蝶舞得知此事。他不让我好过,我就让她的女人更不好过。”
王妃思忖片刻,点了点头。
随着地上的绿意越来越浓,阳光越来越和煦,人们身上的衣着也越来越轻便。春意已浓。
蝶舞每日早间和丫鬟们跳白索,嬉笑一阵,再去苏洛那里坐坐,便整日闷在房里,习字画画,试着为寒烨昭亲手缝制衣衫,人愈发瘦削了几分,容颜却焕发着光彩,一双明眸潋滟着夺目的光华。
偶尔,她会让丫鬟去正房看看情况,听说钟离薇已经能下地走动了,却也只是偶尔见见来探病的肃亲王王妃,似乎没有再见外人的意思了。
到了三月里,前方捷报频传,钟离睿先是大喜过望,之后就开始愁眉不展。这一晚,在宫里闷得心慌,来到了寒府,不管不顾闯进了期云阁。
厅堂里,寒烨昭正在教蝶舞下棋,脸上颇为无奈,“你是正正经经的小无赖,哪有你这样动不动就悔棋的?”
蝶舞毫无愧色,“是你偏要教我学的,我一个新手,悔棋一点也不稀奇。”
钟离睿咳嗽一声,晃晃悠悠走过去,伸手去推寒烨昭,“下去!我来教蝶舞。”
寒烨昭拂袖打乱棋局,对蝶舞道:“你去歇会儿。”
蝶舞向钟离睿行了个礼,款步走进寝室。
钟离睿很不满,“我多看蝶舞几眼都不行?”
“你心里有,还看别人做什么?”寒烨昭命丫鬟取来一壶花雕,“还是借酒消愁为上。”
钟离睿喝着邵以南最喜欢的花雕酒,心里更是记挂,更是担心,道:“虽是捷报频传,却也不是什么好事。”
寒烨昭问:“此话怎讲?”
“那小子哪是安分的东西,若打了败仗,自然无心玩乐;打了胜仗,还不得撒着欢儿的寻花问柳。”
寒烨昭轻笑,“两军阵前,哪来的风花雪月,你多虑了。”
“我也盼着只是我多虑。”钟离睿显得有点可怜兮兮的,“这些时日,真是磨煞人。”每每想到邵以南没事就把怡红院、揽月楼挂在嘴边,他心里不打鼓才怪。
寒烨昭宽慰道:“待你生辰之际便可下令,命大军班师回朝。”
“还要等那么久?”钟离睿不喜反愁,“这一仗还是点到为止吧。”
寒烨昭强调道:“以南在你生辰之际回来,恰到好处。”
钟离睿沉默良久,点头同意,“我知你用意。”又喝了几杯酒,觉得了然无趣,垂头丧气地回了宫里。
临睡前,蝶舞问寒烨昭:“你提前跟他说了不行么?看他怪可怜的。”
寒烨昭解释道:“若是说了,他接到奏报的时候便会毫无反应,太后便会认为他跟以南合起伙来做了这场戏,日后以南怕是前途堪忧,所以还是不说为妙。”
古代这些女子,最善察言观色,能将每个细节捕捉于心,太后的功力只会更胜一筹,蝶舞不由点头笑道:“说来说去,最狡猾的就是你这只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