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寅时,熬了整夜,她终是累得撑不住了,他的心情也该平静下来了吧,起身要去唤丫鬟打水梳洗时,走到门边,看到那一袭黑色身影出了寝室,穿过厅堂,融入窗外的夜色之中。
他沉默多时,思量多时,就是要谨慎处置,就是要让期云阁的那个人安心度日,此刻想必是有了定夺,能够若无其事地去见她了,便不顾更深露重,去看她了。
戴姨娘无声的笑了。寒烨昭,他对太多人无情冷漠,可他也有烦忧、遗憾。他动了情,有了牵挂,再也不能逍遥自在。
我欠你的,而你欠别人的,这样算不算公平。
寒烨昭习惯性地走进寝室,在黑暗中坐在床边,手滑向床里,却发现床铺冰冷,无人安睡。转而走到书房,看到里间暖阁里亮着灯,便轻轻推门而入。
蝶舞趴在炕上,借着灯光看书,见到他,现出惊容,道:“你怎么过来了?”
“是回来,不是过来。”寒烨昭夺过她手里的书,“什么时辰了,还不睡。”
蝶舞狡黠一笑,“是啊,什么时辰了,你还不睡。”
寒烨昭知道她善于隐藏心事,便自行说道:“我去了戴姨娘房里,问了她一些事,不知不觉就耽搁到了此时。”又蹙了蹙眉,“怎么又回这儿睡了?”
“这儿守着书房,也暖和,就想在这儿睡。”蝶舞拥着被子坐起来,双眼看着他,亮晶晶的。
“寝室冷?”寒烨昭坐到炕上。
“是啊。”蝶舞猫一样拱到他怀里,“没你,就觉得冷了。”
寒烨昭宠溺地亲亲她的脸,“那怎么不冲过去把我揪回来?我要是真歇在那儿,你就不生气?”
“今晚已经做了回悍妾,没胆子再去惹你了。”
寒烨昭不免好奇,“谁又要动你的丫鬟么?”
“哪儿啊。”蝶舞就把蝶钰的事情说了。
寒烨昭点头认可:“做得对,你是她姐姐,管教她也是分内事。”
蝶舞闻言不免愉悦地笑起来,“哪有你这样的人,看戏不怕台高。”
寒烨昭只是一笑,转移了话题,“我日后怕是极为繁忙,少不得要歇在外院或者别处。”
蝶舞抚弄着他锦袍的纹路,爽快地道:“没事,你去忙,我和洛儿做伴,也不闷。”
寒烨昭继续道:“正房又重新安排了侍寝的日子,我大略算了算,巧得很,你侍寝的几天我刚好能够回来。”
蝶舞抬眼,静静凝视他许久。
“怎么了?”寒烨昭笑着把她拥得更紧,“朝廷将有战事,要调集各路兵马,以南又整日被皇上留在身边,我实在是分身乏术,抽不出太多时间来陪你。”
蝶舞有些伤感,把脸埋入他怀中,“我不是计较你没时间陪我,我只是不懂。”
“不懂就问我。”
“听人说,你在频繁出入揽月楼之前,也是流连过风月场合的,又常出入宫里,见过的绝色无数,怎么就会对我这么好?”顿了一顿,蝶舞又意识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去揽月楼可以走暗道,你为何偏偏闹得天下皆知皆误会你?”
没有受宠若惊,反倒还是不安心。寒烨昭笑道:“去风月场合之时,年少轻狂,幕僚又起哄,也就去了。后来厌烦了,以南和友人却又整日嚷着要去,就出此下策。揽月楼那种地方,即便旁人有心去,也不敢随着我大摇大摆出入,才有了这份清净。”
蝶舞听了直笑,“为了一份清净,你倒是豁得出去。”
寒烨昭也笑,如果没有钟离睿没完没了的缠着他去,他也不会背上断袖之名。只是断袖这名声虽恶,却也总比陪帝王寻花问柳的罪名来得轻松,那时初在朝廷站稳脚跟,又能如何。之后,他又道:“至于女人,我不过是找个真性情、能如此刻一般说上几句真心话的,再加上一个缘字,就有了如今的你我。若是差了一个缘字,再是能说到一处去,也只是朋友罢了。”
“那个缘字……”
“你怎么就没完了?”寒烨昭钳住她的鼻子,“缘字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我怎么说得清?”
蝶舞把他的手打下去,有些郁闷地道:“我只是怕我吃亏而已,就不免多问几句。”
“怕吃什么亏?”
蝶舞淘气地一笑,“不告诉你,告诉你我就吃亏了。”
“你还是告诉我比较好。”寒烨昭的手伸向她最怕痒的腰间。
蝶舞一面笑着躲闪一面抱怨,“你就不能让我占点儿便宜高兴几天啊。”
“这次就饶了你。”寒烨昭揉揉她的头发,看着她的笑脸,忽然有些害怕,如果有一日,这张日日萦绕在他眼前心间的容颜再无欢颜,又该如何是好?
蝶舞感觉到了他心底的烦忧,双臂环绕到他颈间,“你怎么了?是太累还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我没事。”寒烨昭紧紧拥住她,柔声道:“眼下你先委屈一段日子,日后,谁欠你的,我都会让她悔不当初。”
蝶舞轻轻点了点头,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
眼看着就到去上早朝的时间了,寒烨昭放开她,“你睡会儿吧,我该出门了。”
蝶舞顺从地躺下盖上被子,“不是我不管你啊,是你不让我管。”
寒烨昭给她掖了掖被角,“管好你自己就不错了,以后好好休息。”
“嗯!”蝶舞看他要走,又唤住他,“等等。”
他俯低身,笑容邪魅,“舍不得?”
蝶舞伸臂把他的俊容勾到自己面前,在他眉心处吻了一下,“今天不许洗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