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轻轻笑道:“妹妹,我劝你还是少说话为妙。我大病了一场,想法、做派难免会偏激,一心想找些乐子。而你知不知道,打人是件很痛快的事情,很容易上瘾的。”
蝶钰气得一张脸显得狰狞起来,咬牙切齿地道:“那你继续打啊!”
“打你是轻的。”蝶舞语带不屑,“你进门想做什么,我一清二楚。只是没想到你还是那么愚蠢,耍些雕虫小技。我打你是要提醒你,不管你想做什么,平日里也要有个人样儿,别丢了慕容家的人,别逞口舌之快致使皮肉受苦。”
“你把家中脸面丢尽了,现在倒开始教训别人了?我进这道门,就是因为你跟顾姨娘,又被扔到了寺里,日后还能有什么出路?”
“你的确没有出路,你这种人,死不足惜!”蝶舞虽然知道她执迷不悟,万事皆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亲耳听到,还是忍不住生气了,对挟持着她的两名婆子挥了挥手,“把她扔回她房里吧。”
蝶钰挣扎着,“我要去见夫人!慕容蝶舞,有胆子你就跟我一起去夫人那里对峙!”
“你先去跟夫人告状吧,夫人若是让我过去,我自然不会耽搁。”蝶舞转身走进寝室。
两名婆子把蝶钰推到院门外,警告道:“姨娘,这期云阁莫说您,就是夫人轻易也进不来。您日后还是少来为妙,省得大伙儿动了手脚,日后相见,面子上也过不去。”
“我倒要看你们能够猖狂到何时!”蝶钰冷哼一声,快步赶往正房。
钟离薇见到狼狈不堪的蝶钰,并没觉得意外的样子,只是命人打来热水,让蝶钰净面之后再细说原委。
之后,蝶钰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钟离薇其实听得有些啼笑皆非,心里暗忖着:这慕容蝶舞为人处事怎么完全没有章法可寻呢?风一阵雨一阵的。谁都认为她不到迫不得已是不会出言出手伤人的,今日却是毫不迟疑地打了蝶钰。自己不了解这个人,才把她在娘家的死对头弄进门来,以求找到她致命的弱点,可事实却大相径庭,蝶钰显得比自己还意外还生气。思及此,她不免有些失望,只好求证最关键的一件事:“将军歇在了戴姨娘那里,你跟她说了没有?”
“说了。”蝶钰恭声道,“她却说我危言耸听。”
“那就好。”钟离薇淡淡一笑。演戏谁不会?心里难不难受谁又会显露出来?时日长了,她慕容蝶舞少不得要跟寒烨昭闹。女人一旦吃起醋来,有几个男人受得了。只是那寒烨昭也是个怪人,今日该去新人那儿就寝,他却去了戴姨娘那里,这唱的又是哪出戏?不管如何,也算是破例了,这就好。
蝶钰又道:“我等了多时,她才从易安居回来,也不知去做什么了。”
这也是钟离薇很好奇的一个问题。那里面住着寒烨昭从外面带回来的一个女人,与慕容蝶舞似乎关系匪浅,却从不出门半步。“这件事事关将军,只能慢慢查证。”继而,她安抚道:“明日我再跟她说说这件事,你先回去歇了吧。”
蝶钰恭敬地告辞,走出正房,难免有些失望。今日一看,夫人和慕容蝶舞完全是把自己当做棋子推来推去,最终,她们谁都没吃亏,只苦了自己。棋子?走着瞧吧,人与人不过就是相互利用,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谁是赢家。她冷冷一笑,款步回了自己的院子。
这一晚,寒府里的女人们,似乎只有戴姨娘是最开心的,因为将军主动去了她那里。初时她也认为是自己每日烧香拜佛感动了佛祖,才有了今日的福分,等寒烨昭开始说话的时候,她的心就彻底沉了下去。
寒烨昭负手站在寝室窗前,遣了下人,漠漠道:“上次你问我,有没有什么想知道的。”
“是。”戴姨娘说着,向后退了一小步。
“今日我只听你说,说你觉得我应该了解的事情。”
“奴婢……”戴姨娘踌躇着。若是说了,哪一件不是要人命的大事?钟离薇虽然可恶,可是她若被休,自己下半生还能有什么依靠?
寒烨昭语声低缓:“想活,说;想死,由你。我不勉强。”
这还不是勉强?这念头,抢在恐惧之前,闪过戴姨娘的脑海。再想想双手被废的沈姨娘,知道已经没得选择,她凄然笑道:“奴婢果真就是贱命一条,进退皆是死路一条。”
寒烨昭道:“如实相告于我,我还是会保你周全。日后你和蝶舞真心相待,日子也不会难捱。钟离氏注定与我无缘。”
这话意味着的事情,戴姨娘生怕他忽然出手取了自己的性命,不敢再有片刻迟疑,放下揣测,跪倒在地,将所遭遇所看到的与寒烨昭息息相关之事一一道来。说完,半晌不闻他语声,怕他的怒意殃及自己,便微抬了头,提心吊胆地偷瞄了他几眼。
寒烨昭站在原地,身形不动分毫,却无形中多了几分杀气、几分沉重。手指微动,终于开口道:“不该让蝶舞知道的,就别跟她提及。下去吧。”
戴姨娘连声应是,逃一般踉跄出门,坐在西间的大炕上,才发觉冷汗早已湿透脊背。寝室中的那个男人想杀人,虽然知道他的目标不是自己,她还是怕得要命。
她原来怕黑,现在却觉得躲在黑暗之中才是安全的,命丫鬟熄了灯烛,长久的、静静的坐在椅子上,连呼吸也放轻。
这男人,是她一见便钟情之人,却是注定无缘。她知道,自这一夜开始,她对他只有畏惧,那份儿女情长不及畏惧深重,她再也无法也不敢去走近他,哪怕是讨他欢欣。知道他杀人如麻,与亲身经历会被他随时杀掉的感觉完全是两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