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宫婢,竟是一次复一次的挑战他的极限,总是让他勃然大怒,心底,却仿佛不忍心一般,总是无法狠得下心来处置她!
“圣上,奴婢告退。”梧心朗声一语,声音里没有一丝的表情。
那一瞬,凤泠只觉心一揪。仿佛……竟是为了她的无动于衷。
他在希冀什么!他是真的……陷进去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他竟会对她的无动于衷感到难受!明明,自己不会亦不该陷进去的!为何,现在的心,却如就这般难受?
什么时候,他竟在在乎她的一举一动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真的不是一般的愚蠢。
头也不回的从养心殿退了出来,梧心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她没有一丝的痛,却也没有一丝的快意。看着他痛苦纠结的样子,她只是觉得压抑。仿佛自己一直在苦苦压抑着什么。
她不知道,看着他被她挑起他那些不堪回首的追忆,用他自己的心魔来折磨自己,一步一步的引他入魔,为何,她自己却没有复仇的快感,只有一种无形的压抑,怅然若失。
清杨老人说,淡然,才是最好的复仇。他……说的对么?
她不知道,只是这“仇恨”二字是罂粟,明明痛苦,明明是毒,偏偏却又忍不住沉沦。
离养心殿愈来愈远,连空气也仿佛清新了几分。梧心没有往永巷而去,却是往中宫而行。
椒房殿中的那个女人……也是时候会一会了。
中宫椒房外,因着皇后的幽禁令,早已被层层禁卫军围的水泄不通。
梧心冷眼看着插翼难飞的椒房殿,不禁冷冷一笑:如此严密的“看守”,那个人做戏也真是做足了全套……
若非他亲自首肯,皇后又怎会在废后的忌日与那个人幽会前丞相府?
冷笑,慢慢淡成了一抹不露喜怒的浅浅微笑,梧心走近上前,在领头的禁卫军的跟前,掏出了尚御的令牌。
尚御虽为宫婢,然尚御背后的主子,又是谁敢得罪下来的?禁卫军本欲拦截,却终是陪笑着放行了。
梧心不缓不急的走到椒房殿前,抬首,默默端详着这后宫女人最为尊贵的地方。
中宫椒房,依旧屹立不倒;只是,气数却已是将尽之际……
梧心轻轻推开了殿门。
曾经威严辉煌的大殿,只剩下了一片颓然的空寂,再也不复昔日荣光。
自颖妃之死,中宫皇后,表面上……也只剩下了一个虚壳了吧。
隔开外殿内殿的屏风之后,隐约可见飘忽迷离的人影。
梧心冷冷一笑,从怀中掏出一物,轻轻扣在脸上,按平了,赫然就是另一副脸皮。
白皙的脸颊,小巧的鼻子,杏眼桃腮,眉目之间顾盼生辉,却不是废后是谁!
樱唇扯出一抹晦暗不明的浅笑,梧心轻移莲步,转过了屏风。
一切,静止了下来。
蓦地,“砰”的一声,一个瓷碗跌落地上,碎成了一块一块的瓦片。
皇后如一座雕塑般站在那里,一身的素衣无风自起,披散着的头发仿佛因着极度的恐惧而微微竖起,整个人,却是一动不动,连张的大大的嘴巴也不懂合起来一般。
一旁的老嬷嬷僵在了原地,地上的瓷片也不懂得收拾了,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紧紧盯着面前盈盈而笑的少女,如临大敌。
“废……废后!”
梧心笑了,笑得开朗,歪着头静静的看着如雷轰顶的皇后,心中掠过一抹快意。
这……才是复仇的滋味吧。看着只手遮天杀人不眨眼的皇后如此惊惶失措的样子,这……才是复仇诱人的地方吧!
“怎么样,不认得我了吗?……嫣语妹妹!”梧心笑得妖娆,一步一步的朝那已不懂反应过来的皇后走去,每一步皆轻盈如燕,看在皇后眼中,却像死神的脚步,想要逃离,却发现自己的双脚仿佛已动不了一般。
“别过来,你,你,你别过来!”皇后尖喊出声,瑟缩着,脸上、声音里,都写满了莫大的恐惧。“你不是死了十八年了吗?为何会出现在这儿?你,你是什么东西!”
走至皇后身前五步之处,梧心止住了脚步,负手伫立着,直直的看着那害怕得已近风电之态的女人。
“是啊,我死了吗?这十八年,我去了哪里呢?”梧心微微嘟起小嘴,仿若一脸的疑惑不解。“你不是我的好姐妹么?我不来看你,我该去看谁呢?”
天真无邪的一番话,听在皇后耳中,恍若地狱修罗索命。
“你凭什么来看我?好姐妹,一通笑话!”皇后纵声大笑,尖锐的笑声却掩盖不了恐惧的颤栗。“我们,从来就不是什么好姐妹!”
梧心一愣。
她知道的,她们从来就不是什么好姐妹。可是,她却不明白,为何嫣语要与她反目?
当年,她慕氏一家不曾亏待过她,嫣语的吃穿用度一律与慕颖然一样,甚至与她一同学习,琴棋书画、圣贤经书一样也不少。她是真的不明白了。嫣语她……为何要与她反目?她不该有这样的理由。
梧心朗朗而笑。“可不是吗?嫣语妹妹对我,可真是仁至义尽了,连我死了,也要替我守住我的男人……”
声音之中,明明没有半分讽刺或寒意,却让人不寒而栗,禁不住的想要逃离!
梧心却又向前踏了一步。
“嫣语,好久没见了,你知道吗,我是多么的挂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