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前?梧心一凛。又是十八年前!
连他的拜师,亦是在那个多事之秋!
“如你一般,清杨老人在三言两语之间便收了我为徒。”凤非一顿,又道:“还……猜透了我的一切。”
梧心只觉心一沉。是的,猜透一切!
清杨老人对她,好像如天神一般的,什么都知道。就连她的仇恨……也是如此的了如指掌。
凤非仿佛就止在了那里一般,没有再说下去。梧心静静的坐着,良久,才缓缓道:“清杨山庄的财力,无人可知,只是肯定不止国库的两倍。至于势力,清杨山庄势偏天下,若要动这天下,任谁再强悍也保不住半壁江山。作为少庄主……要夺回本该属于你的,又何须找上我?”
清杨山庄,没有什么是做不了的,只有什么是不屑去做的。这是二十年前,父相说过的话。
而今……他,一朝东陵王爷,已拜入清杨老人门下,借助山庄的势力,想要重夺帝位,又有何难?又何必找上她,扯上她?
梧心忽然很想笑,却竟是酸了眼睛。
她不曾发现,自己对他……竟是如此的的在意。
她在意他的欺瞒,她在意他很可能的只是利用……什么时候,她竟变得如此的在意了?
她……是对他生出了倚赖吗?她,竟是对他生出了倚赖吗?
梧心重重一颤,慌忙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她怎能对任何一个人生出贪恋、生出倚赖的?尤其是……在他对自己隐瞒了如此之多的时候!
想要退后一步,却忽地被他,轻轻的,抓住了小手,温暖的感觉,竟让她违心的不再异样。
“相信我……好吗?”他的声音里,仿佛有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蛊惑人心。我的确不甘被皇兄夺去了帝位,“可是……我等的,一直都是你。我襄助于你,的而且确有一部分是为了自己,可是,我真的,是想助你报仇,助你早日达成心愿……相信我,好吗?”
相信我……好吗?他的语气,是如何的真挚,让人忍不住便想要沉沦。
只是……她还可以相信他吗?她还可以把他当成十八年前人工湖畔的那个青衣少年吗?
梧心轻轻转过了头不去看他,羽睫无风自颤,唇角微微翘起,却是一抹苦笑。“你不愿多说……也罢。就权当我们只是在合作吧。”
合作,而非交心。合作,不过是互相扶持利用,无须将心扉敞开。这样也好,也正好无心。
凤非定定的望着她一片的淡然,心中,如被紧紧的揪着一般的痛。
师父,真的说对了:漠然,才是真正的痛!
倘若是恨,至少还曾爱过,还曾在乎过;但是,淡漠,却是至痛,至苦!
无处去爱,无处去恨,当她毫不在乎,自己连忏悔的资格也没有……
一片死寂过后,他终是努力保持着声音平稳,缓缓启唇:“师父还会在府中小住一段时间,皇兄既准了你的假,就不要回宫了,先在府中住下罢。”
皇宫之中,御书房。
一朝天子一身明黄朝服,端坐金漆御座之上,脸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冰。
“皇。”黑影无声无色的匐匍在地。“她住进了东陵王府。清杨老人也在府中。”
帝王脸上的寒色更甚,嘴角漫起的笑意阴恻恻的,让人不寒而悚。东陵王府?“果然如此。清杨山庄,清杨老人……”
“属下会加紧监视。”影子无声无色的退去……
许是王府地生,那一夜,竟是辗转难眠。
凤非把她安置在自己的寝居“养晦楼”一侧的“采桑阁”索性给她安置了一切日常所需。
一夜未曾入眠,翌日,梧心便索性早早起来,却被告知凤非已然上朝。
遣走了凤非本意派来服侍的丫鬟,梧心换上了一条淡黄的裙子,一头青丝随意的束成了一个环髻,以一只银簪固定住。
看着铜镜中的少女,一身衣着恍如京城中一个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小家碧玉,梧心不禁怔住,良久,才缓缓叹了一口气。
若,她当真只是寻常的小家碧玉,那该多好!若,她不过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少女,那又该多好!
苦苦一笑,梧心走出了采桑阁,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着。
王府的结构甚是简单,亭台楼阁也就几处,清杨老人来府作客时,也就住的“清心阁”。
梧心随着隐约记得的路线往清心阁而去,行至清心阁前,却倏地停住了脚步。
牌匾上的“清心阁”三字,修长秀雅,充满儒雅书香,让人不禁联想起一个温文尔雅的翩翩书生。
梧心却仿佛感受到了一阵被紧紧揪住的感觉,仿佛,勾画之间,有什么让人感到异常的不适。
蓦然,一个念头窜进脑海中,让她情不自禁的一抖:是恨!那种揪住一般的感觉,是恨,如她一般,隐忍的恨!
清心,明明应该是心静如水的,这牌匾上的字……却让人感觉到了,平静水面下的波澜暗涌!
这些字……却是谁写的?是凤非吗?她从来不知,深沉稳重的他,心中的恨,并不输蚀于她。
他,到底……还有什么,是瞒着她的?他到底……还有什么不为人所知的秘密?
梧心呆呆的立在那里,脑中转过万千思绪。却忽听一声“当头棒喝”:“连一块牌匾也能让你呆上这么久,你想做的事,岂不一世也做不了?”
梧心愕然回神,只见清杨老人正似笑非笑的立在清心阁外,一双智者的瞳眸定定的看着她,一动不动。“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