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心停步,抬眸望向前,廊道的另一端却是一堵厚实的墙。
“凤非,我……”梧心正想说什么,却被凤非一把打断。
“你什么?”他的声音里,有着恨铁不成钢的怒气。“你是要跟我说,对不起吗?”
梧心低首不语。她知道他想说什么。他想说,没有谁对不起谁,他不会怪她。
现在,能否走出去,却只能听天由命了。
“皇上不会在这儿待太久,他最迟今夜便要走。明天的早朝,他不会不上。”凤非低低安慰。
良久,又加上一句:“因是这地牢……也真特别,与外界完全隔绝。”
梧心一怔,却是默然不语。回首看去刚才掉下来的地方,洞口已然合上,却不见有任何机关从内开启洞门。
“有没有地方先躲起来,至少要捱到明天早上也不要让他们发现。”梧心冷静的说了一句,提步又往前走。
走了十数步,却见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个房间大小的“洞穴”,竟是别有洞天。
室中,似是十七年来没有人踏足过似的,弥漫着光阴的寂寥。因着处于地下,却没有一尘一脏,显得更加的诡异。
室中放了一地的物事,却让梧心的心跳几乎停顿了下来。
那……是一地的盔甲兵器。
梧心一时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些……是什么?”为何,在她住了十数年的闺房下,竟会有如此一个地宫,还会有如此多的……兵刃戎装?
为何会是如此?
见多识广的她,聪慧过人的她,前世身为丞相之女的她,对于这些兵刃的含义,又怎会毫无概念?
难道……这些就是所谓的真相?难道……十七年来追寻的真相,不过就是如此?
难道……从来,都是错?
“不要慌张,很多的事情都不是表面的那样。”凤非忽然一语,打断了梧心乱如麻的沉思。
很多的事情都不是表面的那样?凤非……是否在暗示什么?
梧心蓦地一把抓过凤非的手,语无伦次的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真相是什么?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多的兵器?为什么……为什么……”
心,慌乱如麻。她,至死也不会相信,不愿相信,这是一场错误。这不会是错误,她不会错的,不会!
“你先冷静下来,我并不知道什么。”凤非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怜悯,却很快的回复了一贯的沉稳冷静。“只是,这些兵器,都没有被碰过的痕迹,相信不是表面那样。”
梧心松开了凤非的手,颓然的倒在地上,挨着墙壁半卧。
他们,都没有捅破她最害怕的“真相”……尽管,他们都知道。
她,最不愿意相信的,便是……这个地宫,这些兵器,属于她的父亲。
如此,十七年前的谋反成了真相,她一直追求的真相,反而成了一双情愿的藉口……
仔细一看,那些兵器,确实并没有被碰过的痕迹。
那,为何,它们会出现在这里,这个神秘而空荡荡的地宫里?
是那个人吗,是那个人干的好事吗?为了令天下人信服,为了在慕丞相谋反一案中添上有力的证据,不惜栽赃嫁祸吗?
拳头,不知不觉间攥紧,格格作响。
“是他吗?我不会原谅他,生生世世,也不会。”她的声音,喃喃如梦呓,透着最深刻、最原始的恨。
“他没有这个必要这么做。”凤非低低道。“圣上一句的话,已经足够让任何人万劫不复,无需假造证据。”
梧心深深吸了一口气,顿觉心静了下来。
凤非,没有说错。凤泠大权在握,作为九五至尊,说一便是一说二便是二,根本没有栽赃的必要。
却是谁,在这地宫里放了这些东西?又是为了何用?
梧心正思量着,却忽听凤非道:“看!”
只见凤非指着墙上一处。
那处,只见一条条纵线横线交织着,纵横之间或实心或空心的一个个圆点,赫然便是一个棋盘。
纵横直线为盘,实心圆点为黑子而空心圆点为白子,恍若正下到了一半的棋局。
黑子散散的布在棋盘上,而白子则组成一堆在棋盘中心。按此看来,似是四角的白子皆已被黑子吃掉,黑子却已元气大伤,无力围攻余下的白子。
梧心凝望良久,眉头紧锁。
“这棋局……”凤非低低喃喃,却没有说下去。
“这是一个死局。”梧心幽幽一叹。
只是不知,为何会有如此一个棋盘刻在壁上?
阴暗的地宫,放满兵刃的地室,壁上陷于死局的棋盘……这一切,都似杂乱无章,却又有什么关联?
梧心定定的望着纵横交错的棋盘,呆呆出神。
若……有心人把棋盘刻在这里,那棋局必不会是死局,顶多只是难题。
全断了出路的棋局,便没有了钻研的需要,也就没有了刻画的必要。所以,这看似死局的棋局,必定会有出路。
白字稀少,堆在中间,已难翻身;而黑子散落,难以围攻。出路,却是在什么地方?
“相府的前身,是叶国公府。”忽听凤非平静的道。“二十三年前,叶国公叶烁图谋叛变,全家抄斩,你爹爹因举报有功而被父皇拜为丞相,赐予叶国公府为相府。”
梧心愕然,回首,看向一脸平静的凤非。
二十三年前,他才几岁大的孩子,竟比她还要记得清楚。
脑海中,模糊的印象渐渐浮现。那一年,她搬进了相府,爹爹忽然变得权倾朝野,腹中忽然多了巴结奉承的大小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