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一骇,是他们发现了床底下的两人吗?他一向如此的多疑,会不会是以焚香来意欲把他们暴露出来?
梧心死死忍住,努力让自己沉默如空气,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良久,却又听嫣语低低道:“都十七年了,又何必如此?”
如此?她在说什么?那股厌恶,似乎与床底下的人无关,却又是为何?
“我何必如此……又与你何干?”这是梧心第一次听见他用“我”字。“颖然……她连一个名分也没有,难道我要连悼念也吝啬吗?”
他这是什么意思?若不是躲在床底下,她早已仰天冷笑。那个人……算是在怜悯她吗?
废了她的名分,夺取了她九族的性命,然后在十七年间假惺惺的怜悯,这……就是他的哀悼吗?
要怜悯,那当初为何要如此;若是舍得,现在为何又要怜悯。
他这是在演戏给谁看?那早已看穿他、和他狼狈为奸的皇后吗?
梧心还未笑出声来,却已听皇后仰天长笑,笑声凄厉,久久回荡室中。
“废后,她就值得皇上这么急着要还她一个名分吗?那嫣语呢?嫣语才是你的皇后,你的妻子!”皇后的笑声渐转疯狂,变得歇斯底里起来。“那十七年前呢?十七年前,皇上,是怎么说的……”
“够了!”皇后话音未落,却已被那低沉阴狠的帝王打断。“十七年前,朕早已说过,你是景德皇帝的孝宣皇后,却不会……永远不会……是凤泠的妻子。”
一片奈人的死寂。
梧心屏息,心却仿佛快要跳出来一般,无法回归寂静。只觉,狐疑,却又可笑。
皇后?妻子?又分别吗?他的皇后是嫣语,那谁是他的妻子?
还是……在他的心目中,根本就没有妻子?他的心中只有江山,皇权就是他的心,他的心中根本就没有人,又何来妻子。
梧心很想笑,却只能屈在心中。僵硬的唇瓣,仿佛扯出了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微笑。
连嫣语……也不是他的妻子。她该开心,还是伤心?
“十七年前……”皇后低低笑了,笑声透着凄凄的嘲弄,尤似自嘲。“十七年前,为何又是十七年前!”
轻轻的一句叹语,似是毫无意义,却已在梧心的心中起了涟漪。
十七年前,为何又是十七年前!
为何,这一切,皆是发生在十七年前!为何,时光,要在十七年前停驻!
若知要恨,为何先要爱;若是爱了,为何又要恨。
她恨,恨天,恨人,恨他,恨自己。却已不明白了,这世上有什么好恨的。
“泠哥哥!”忽听皇后一声大喊。梧心心头一震,苦笑自心中最深处蔓延,侵蚀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曾经的她,多么的天真,以为这个万千世人面前的九五之尊,是她一个人的“泠哥哥”。
原来,连这个天真无玷的称谓,也早不属于她一个人了。
她该感到可笑,还是感到可悲?
十七年前……十七年前,一切原来皆是错,繁华是错,落寞是错,就连心中最美好的梦境也是错。
“泠哥哥!”皇后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是凌厉了几分。“废后有什么好!是我,是我助你排除异己,是我助你铲除慕老贼,是我,助你稳固了江山……她是谁,为何十七年来,你记住的,还是她!”
“够了!”凤泠一拍案几,声音中的冷冽森然又加重了几分,“皇后,你还是不会反省吗?”
“反省?呵……”皇后轻轻笑了,轻如鸿毛,却是重得让人的心一沉。“幕颖然……她死了,我却是很妒忌她……”
妒忌?她有何招人妒?她不过是一个死得毫无尊严的废后,又有什么好令人妒忌的?
梧心只觉自己很想笑,凄绝的笑意蔽在了心里,闷得快要爆开。
她忽然感觉到身后之人轻轻的一抖,心中一惊,正想转身,却是碰到了地上一块突出来的东西。
“嘶”的一声从唇间溢出,惊动了室中男女。
只听凤泠一声低吼:“谁在这里?”
梧心却只觉身体一个翻转,向下掉了下去。
身体重重的摔在了一个阴冷的平面上,梧心终于忍不住喊了出口。
环视四周,只见自己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密室一类的的地下室,刚才自己碰到的地方便是地下室的开关。
向上一看,只见地室的入口已然关闭,入口赫然在十数尺上方。
这是什么地方?她曾在慕宅住了十多年,为何不曾发现在自己的闺房之下有如此一个密室,
那……嫣语知道吗?那个人……他知道吗?
梧心下意识的一个颤抖,缓缓站起,舒展开摔得疼痛的筋骨。“凤非?”
刚才,地板一转,同在床底下的他,该也是摔到了地室才是的?
果听那把沉稳平静的声音低低道:“我在这里。”
梧心脸色一凝,脑中转过了无数念头,正色问道:“这地室……”
凤非苦笑。“你以为我会知道吗?”
梧心歉疚一笑。也是。“他怎么可能知道什么?”
笑容,却忽地凝在了唇角,梧的的脸一沉。“那个人已察觉到室中有人,很快便会找到地室的暗门,我们快走。”
凤非“嗯”的一声,只见梧心已提起裙脚,往前直奔。
她不知道哪里会有出路,只是,她确信,一间地室,出口必不止一处。
自己走在的地方正是一条长长的廊道,两侧各有夜明珠照明,光线柔和暖煦,却仅仅能让人看得见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