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问为什么。她只是静静的问:“我……错了吗?”
执意复仇,她错了吗?连累了他,她,是否……真的错了……
为了她,他已等上了十七年;为了她,他还要等多少个十七年!
“你没有错。”温暖而微凉的大手搭在她轻轻颤抖着的肩膀上,凤非的双眸遥望远方的空无:“错的是他,错的是命。”
错的是他,错的是命……
“他是你的亲兄。”梧心淡淡说道,话中竟渗着丝丝连自己也没有留意到的苦涩。
“亲兄?”凤非瞳孔一缩,话音忽转尖锐:“他……何曾当过我是亲弟了。”
梧心不语,默然呆立着,却不知怎样开口。
那一刻,她只愿告诉自己,凤非的襄助,不过是因为有着同一个仇敌……而无其他。
“听说……颖敏夫人有喜了?”
梧心轻轻嗯了一声。“是颖妃娘娘。”
凤非忽然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过了好一会,浅浅一笑,眸光明媚如骄阳,笑得好不欢快。
“你在等的时机……该到了吧。”
抬眸,梧心灿然一笑,娇媚入骨,却让人无意识的一抖。
“是的,你都知道了。”
凤非默然看着她,看着自己的身影映在了那双幽黑如无际黑夜的眸子里,别样的孤寂,黑暗而阴冷。
嘴边,欲言又止。
要是……能让她快乐一点,又有什么是不可做的呢?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他终是低低一语:“你确定……你不后悔?”
梧心横目一瞥,秀眉微蹙:“为何要后悔?”
千言万语终是化为了一声长叹,凤非抬步走进了正殿。
“不后悔……就好。”
他,无论怎样,也会帮助她的,直到最后一步。
只要她不悔……就好。
入了八月,已是初秋,颖妃的身孕也已有了三个月。
宫中本就是花无百日红的世界,颖妃有了身子不能侍寝,皇帝自是招了旁人侍候。
入了初秋,天气已渐转含量,绿叶转红落满了阡陌之间,说不出的萧索。
锦绣殿内,冷冷清清的,贺喜的人潮早已去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了满殿的静寂。
颖妃半倚榻上,只觉秋风拂过,轻轻的,却是别样的寒冷。
“离落。”凤目半眯,颖妃的声音懒懒的,缓缓道:“到尚寝局去拿一些炭火回来吧。”
炭火本该是入冬之物,颖妃却莫名其妙的觉得寒凉,只想暖和身子。
听见颖妃奇怪的一语,离落却只是低低应了声“是”,退出了锦绣殿。
一个拐弯,却是迎面撞上了一抹熟悉的人影。“梧心?尚义大人。”
梧心的表情淡淡的,似笑非笑。
云袖下一只白皙如玉的纤纤素手一伸,把一张薄如蝉翼的薄纸塞进离落怀中,梧心不发一言,昂首与她擦肩而过。
幽邃如夜的眸子中,加深了几分笑意,在秋日的微阳下,别样的诡异。
萧瑟如秋,寒凉似冰。
她知道,今夜,她一定会来。
今夜,一定会有好戏上演。部署了两个月,一切已然准备好,就只欠今夜的东风。
夜,寒凉如水。
三更已过,太子早已就寝,梧心没有回到永巷,而是到了锦绣殿外。
锦绣殿北端的柴房,长期无人看守,今夜亦如是。
朱红的宫墙下,早已有一人相候。
依旧是一身玄衣,他看见她时微微一笑,如同夜空闪烁的星子。一头青丝紧紧的束起,整齐却全然不失东陵王爷的潇洒风度。一双稳重深沉的瞳眸,流转着星火燎原之光,夜空之下灿烂而幽深。
“都准备好了吗?”他的声音低低的,清澈冰爽如一股清泉。
听见他的声音,莫名其妙的,她只觉心中舒展开了去。“一切,早已准备。”
皇后……过了今夜,你将永不超生……
颖妃的孩子在凤泠的心目中是何等的重要,十七年来,除了太子,没有一个帝嗣能平安活过五岁。
所以,颖妃和她腹中孩儿……正是他的弱点,他的底线。
皇后的确聪明,用离落来控制了颖妃。可是,她有着一个致命的弱点。
这一场近乎完美的布局,她不会想到,会被有心人加以利用吧……
分头朝相反方向走去之前,他恍惚听见了她低低的一声:“谢谢。”
他哑然失笑。“何须谢我?你快乐……就好。”
她却恍若未闻,头也不回的往前走着,那一身锦绣殿的青鸾宫女装在沉寂的夜色下慢慢的缩小,直至消失不见。
可是,她会快乐吗?她,真的会快乐吗?
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抬步直前,往锦绣殿南面正门走去。
仿佛过了很久,只听一声“走水了!”响彻天扉。
他淡淡一笑,笑容中三分诡秘,三分欣喜,四分苦涩。
大步迈开,在转弯角上,重重的撞上了一人。
“啊”的一声,那人愕然抬首:“王爷!”
凤非眉头一蹙。“冒冒失失的,怎么了!”
“王爷恕罪,王爷恕罪!”那人抬起头来,却是颖妃身边的离落。“柴房失火了,已经烧到内殿去了!”
细细打量了她一遍,凤非冷然问:“夜深人静,你为何出现在此?”
离落愣住,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来。
凤非面无表情,心中却已了然。现在的姐姐……真的聪明了,聪明得和以前的那个她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