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却又变回了原来的少女。是错觉吗?
那句“毕竟娘娘是殿下的亲生母亲”,却是久久回荡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心里,仿佛有一个角落,感到很不舒服;她是他的生母,却竟以“媚主”的借口,除去他身边之人。
梧心看着他稍微阴沉了下来的脸色,淡淡笑了。不知怎的扯动了背上的伤口,剧痛彻骨,她却恍然不觉。
祸根,已然种下,只待其发芽,勃发,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倒是凤城先回过神来,看见了梧心背上一大片一大片的殷红。“梧心,你……伤得好重。”
梧心微一颔首,“谢殿下关心。奴婢皮粗肉厚,稍为休养一下便好。请殿下容奴婢休息一日。”
强自支撑着身子,梧心蹒跚着步子,一步一步的走出东宫,往永巷的居所而去。
痛,却未达心底。
只因,再也没有一种痛,能达到心底。
五月初,年已三十的颖敏夫人有喜。
皇帝已是三十有八,十六年来除了太子以外只曾有过两个早夭的帝子帝姬,此刻颖敏夫人有喜,自是欣喜有加,一连三日宿于锦绣殿陪伴颖敏夫人,又赏赐了好一大堆。
五月初七,颖敏夫人册为了颖妃,为从一品。一时之间,各宫纷纷巴结,一时风头无两。
东宫禁足令刚解,太子遣了梧心到锦绣殿去送一份贺礼。
梧心淡淡笑着应了,无悲无喜,只是惊叹皇后行事竟是如此之快。两月多前的几句话,竟也让她对宫中嫔妃“放宽”了,短短时间之内让颖敏夫人有了身孕。
皇后,果真一直控制着整个后宫的女人,不让她们有孕。即便是侥幸“逃脱”的龙嗣,野生不出来,又或活不过五岁。皇子、帝姬亦然。
梧心冷冷一笑。皇后罪错,并非控制后宫,而是相信了她。从她相信了她的那一步开始,她已一步一步的陷入了她所设的陷阱之中。
颖敏夫人……颖妃娘娘,请不要怪奴婢。选择了娘娘的,不是奴婢,而是椒房殿的那位。
东宫因为太子禁足,没有时间办什么大礼,便只遣了梧心一人送了一对玉如意到锦绣殿去。
梧心在锦绣殿前,一经通报,便已得以入内。
殿中,高高的锦盒堆积如山,奇珍异宝不胜其数,已可见颖妃在宫中的地位。
只见颖妃素衣素妆,半卧在殿中的贵妃椅上,满脸的喜不自胜,小女子般的兴奋喜庆洋溢着,与昔日沉静寡欢的冷宫弃妃判若两人。
“奴婢东宫尚义梧心,参见颖妃娘娘。”梧心福身,开口。
“是尚义啊,请起。”颖妃的脸上笑意不减,只是那一声“尚义”却是夹杂着疏离之意,仿佛两人从不认识一般。
见她如此,梧心也规规矩矩的道:“谢娘娘。”
立起,抬首,只见颖妃的双眸之中空洞洞的,虚无的让人疑惑,似是若有所思。
梧心立时明了,奉上锦盒,浅浅笑道:“太子殿下得知娘娘有喜,送上玉如意一对,望娘娘笑纳。”
颖妃接过锦盒,打开一看,若有所思。
阖上锦盒,颖妃低低嘱咐:“离落,把这对玉如意放到内殿去,再倒一杯君山银针给尚义。”
东宫尚义,虽为宫婢,实际上已比一般宫婢的待遇要好,各宫主子无不给三分薄面,客客气气的。
梧心却知,颖妃此举,并非客气,而是在支开离落。
只是,为何,支开的却是身为贴身宫女的离落呢?
梧心忽然有一个奇怪的想法……却非全不可能。
颖妃多年不曾有喜,怕是离落动的手脚吧?
颖妃盛宠,手段……却终究不及那中宫里的人。
那人的势力,当真……不可小觑。
难怪,凤非说,那龙座上的人已是根深蒂固……连他的皇后,亦早已在内廷站稳了脚跟。
离落领命而去,殿中重归一片寂静。繁华辉煌的宫中,如秋萧索,空寂。
“梧心,你可害了本宫。”忽听颖妃幽幽笑叹。“自本宫住进了这锦绣殿以来,你可知,这一切……”
梧心没有等她说完。“奴婢知道。”粲然一笑,梧心轻轻道:“这也是娘娘只开离落的原因。”
颖妃静静凝望着那双如暗夜幽邃无光的墨眸,良久,一叹。“梧心,你还是如从前一般的聪明。”
梧心没有接茬。过了一会,才轻轻道:“这附近……恐怕要有动静了吧。”
这附近,只有中宫,皇后的椒房殿。
她没有直接说出来,她知道,以颖妃的聪敏,必已领悟。
果见颖妃眸色一黯,瞳孔微微一收。遮遮掩掩的欲语还休,果然比直接说出更容易让人相信。
这样下去,颖妃必有戒心了吧?而颖妃肚子里的龙嗣的父皇……必不致于毫无所觉。
皇后娘娘……你的毁灭,快要来了。
风平浪静的,又是一个月。
六月,已入了深夏,热浪袭人,亦毫无来由的为宫中添上了闷气。
燥闷的六月,仿佛风雨飘摇前的平静。
皇帝却是破天荒的召见了东宫太子。
阳光明媚,深夏暖煦,凤城却是一脸的期待、紧张与不安。
梧心静静的望着他,竟说不出心里是何样的滋味。他有多久不曾被他的父皇召见了?
上次的藏书阁一事中,凤泠对他恍若外人,没有丝毫对亲生儿子的开恩怜悯。凤城……究竟是怎样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