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有很多的话想要说,偏生又吐不出口。
时光一日复一日的漫过,仿佛度日如年。
突如其来的一声“皇后娘娘驾到”,无疑是打破了这些日子以来尴尬的平静。
待太子整装出迎,已见皇后端坐殿中,一脸端庄慈淑,轻轻呷着东宫小婢奉上的香茗。
“见过母后。”凤城翩然一笑,温润儒雅。梧心低首一福:“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瞳孔一缩,微蓝的眸中泛起丝丝冷意,放下茶盏立起。“你便是皇儿新立的尚义?”
她是第三个如是说的人了。梧心一如既往的恭顺,低低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便是。”
皇后戴着金镯玉戒的纤纤玉手抬起她的下颌,而梧心只是淡淡笑着,对上了那双平和如湖的泛蓝眼眸。
“是你?”她竟与那人问出了一模一样的问题。
梧心依旧淡淡笑着,不躁不聒。“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原来是锦绣殿的,调来了东宫服侍太子殿下。”
皇后轻轻的“哼”了一声,蓝眸中的冷意却是更加的明显,在诡异的气氛下弥漫着。
“听说……皇儿替你担罪,才落得了个禁足的下场?”
听说?宫中的人,都爱用这两个字。事实上,宫中的事,又哪有道听途说一说?
梧心笑了,笑意渐浓。皇后是只狐狸,对于她恐惧的,不论是真是假,都想方设法要去打压。那日椒房殿中一席话,恐怕真的是吓到她了。
不过,她不怕,她已不会怕她。嫣语。
“回皇后娘娘的话,是奴婢大意、无知。”
皇后“哦”的一声,似是没有想到她会认得如此爽快。“大胆奴婢,竟敢让堂堂太子殿下为你顶罪?”
她的声音,与那个人的如出一辙:轻轻的,柔柔的,却是万分的危险。
梧心了然。果然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皇后此行,分明使只是冲着她一个人来的。
恍似惧怕的一低首,梧心却是清清冷冷的笑了。皇后,连小小的宫婢,也能让你感到受威胁吗?
嘴上,却似害怕到极点一般,颤抖着支吾:“奴婢……奴婢……”
“母后!”温润如古玉的话音传入耳中,似是意料之中,更多的却恍惚是……惊喜。
为何会有此般感觉?却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她的理性,早已告诉过自己,他会挺身救她,为她不惜反驳自己的母后。她知道,他崇信“真理”,他是如此一个淳良朴实的人。
可是,心中,却竟是恍惚有着意外的惊喜。恍惚……打从心底里,真心希望,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能让他为自己与生母反目……
她在想什么!猛然回神,轻咬下唇,渗出的一丝血迹让她清醒过来。
沉沦了一次,还不足够么!她与那个人的儿子之间,只能存在着利用的关系!此外,不能有他!
却听太子侃侃而语:“梧心刚入东宫,是儿臣疏忽,没有好好管教,以致酿成大祸,儿臣确实有责,与梧心无关。”
“是吗?”皇后脸上端庄的笑容成不变,只是已和“慈眉善目”相差甚远,柳眉微竖,眸中一片冰寒。“看来皇儿是被这宫婢迷得神魂颤倒了吧!此婢跟随颖敏夫人多年,怎会连小小的规矩也不懂!”
眸光一转,冰寒眸色轻为了一本正经的严厉,皇后一敛笑靥,冷然道:“来人,将这媚惑主子的贱婢杖毙!”
话音刚落,已有两个粗壮的嬷嬷冲了进来,都是清一色的中宫宫装。
很好,梧心微微一笑。这皇后,果然准备好了一切。
她又何必如此猴急?她在害怕什么?梧心不明白,为何这皇后竟要急着让自己消失。
自己知道的,也就是十七年前的废后灭门一事而已。在世人眼中,废后……早已烟消云散……那她还在害怕什么?
“母后!”一声惊呼,却是出自凤城之口。
“此等妖婢,狐媚惑主,皇儿还想保她吗?”凤目微斜,皇后略略提高了声音,如严母教训孩子一般。
梧心微微一怔:皇后的胆子无论有多小,聪明毕竟还是有的。
一句话,已让太子不敢为她辩护。只因,若是他既继续保她,她便成了“狐媚惑主”的妖婢,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薑,毕竟还是老的辣。也对,那个人……大约,需要如此老奸巨猾的妻子,才配得起他吧?
此刻的梧心,却哪有心思想别的事?那“端庄娴淑”的皇后,已然用那把冰冷无语调的声音道:“拖出去,行刑!”
正殿外的院子中,梧心被两个嬷嬷按倒在长长的板凳上,不知从哪里出来的第三个嬷嬷,正狞笑着,拿着厚厚的木板子一步一步的接近。
终于……还是逃不过一死吗?梧心没有挣扎,心里却是徒然涌出了不甘。不,她不甘心!
十七年前,这妖婆助那个人害死了她,现今……她却要被这妖婆亲自下令处死吗?
她怎能甘心,她怎能甘心!
自那日在藏书阁捡回了一条小命,她已明白,在这宫中,至少要活下去,才能布局,才能复仇!
废后淡泊,任人掌控生命……甚至随意丢弃,梧心却再也不会如此,她会活下去,而且不是苟延残喘的活着,而是昂首宣告世人:我命由我不由天,更不由人!
这一刻,她却是突然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她是一个奴婢,无权无势,而面前站着的是权倾后宫的万凰之王,她的生命,正被眼前这人牢牢抓着,甚至,一点一点的……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