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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夜深了 (1)

一天,夜很深了,当我从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发现方圆也正好开门要走出来,我要走到大厅里,必须要经过他的办公室,我欲回避,却感觉太着痕迹,于是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再若无其事地说句:“你也在?”

不待他回答,我便要扬长而去,他却在后面叫住我:“厉主任,你等等。”春节过后,他不再称我为厉冰冰,改称厉主任了。以前的地下工作者互称同志,我们新时代的合伙人,互称主任也正常得很。只有我才知道,在他这句厉主任背后,隐藏着冷漠和生分。

我站定,看他有何话说。

他走过来,微笑着看我:“厉冰冰,春节至今,你没有好好地与我说句话了。”似乎来者不善,还假装亲切地叫我名字。于是,我抬起头,勇敢地直视他的双眼,“方主任有重要的事与我商量?”

他说:“春节时我惦记着你妈妈做的好味鹅,很想到你家吃饭,但怕你不便,就没有去。”想起春节假期的每一天,我都在等他的信息和电话,满心的不快隐忍着不发,我冷冷地说:“乡下的粗茶淡饭,哪里敢劳动方主任驱车几百里去吃。”

他说:“你对我有误解?”

我生硬地说:“没有误解。”

他叹气:“但你现在的语气和表情,都在告诉我,你讨厌我。”

我正色道:“你借我几十万,我感谢你都还来不及,岂会讨厌你?”说完,我脸色发红。此话说得庸俗无比,恐怕农村的妇人都不会说出这种话。

他看着我,缓缓地说:“不要提这个,等你经济宽松些再还。”

我心里稍暖,脸色也缓和下来:“谢谢,其实你上次送我茶花,我本应该请你吃饭答谢。”

他摆摆手:“我乐意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喜欢,只要我有。我只是想不明白,去年放假前我向你表达好感,你拒绝了我,放假回来后,你好像对我成见很深……”

我低声说:“我什么时候拒绝了你?”

他说:“你说你有男朋友了,还逃也似的跑了回去,好像怕我强迫你一样。”

我又急又气:“当时你说我三十多岁,又说你四十多岁……”

他说:“就是因为我说这个,你生我的气?”

我脸色发烧,低着头,不说话。明知故问,可恶。

“天啊,你是什么人!”他哈哈大笑,“就是因为我说你三十多岁年纪不小了,你就说你有男朋友,六个月来与我划清界限。”

我只是不语。确实如此,由他说去。

他缓缓地抬起手,轻抚我的头发。一丝久违的温情漫上心头,令我心底发酸,很久没有人如此触摸我的头发了。

他突然往前一步,张开双手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猝不及防的我,就这样跌进他怀里,我先是作状要挣扎一下,无奈他力气实在太大,只好放弃虚面子,满心欢喜地让他拥在怀里,心底,响起快乐的吟唱。

他的怀抱,很厚实,很有力量,我喜欢这样的感觉。

过去,我喜欢男人的身材像竹,比如林与李立,还有吴明,他们的身材都挺拔而干练。想不到有一天,我也会喜欢中年发福的大肚皮。

原来,女人所谓的喜欢,女人所谓的标准,是如此经不起现实的折磨,她的喜欢,她的标准,完全取决于她喜欢的具体对象。一丝笑意涌上我的嘴角。

他松开我,看着我的脸问:“你笑什么?”我含笑不语,他野蛮地把脸凑近我,吻我。我像一只柔顺的小羔羊,任他胡作非为。此刻,他的快乐,也是我的快乐。

好半晌,他才心满意足地停止下来,低头看我。我低下头不敢看他,只觉得羞涩无比。

当天晚上,他拉着我非要跑去吃消夜,吃完消夜还不愿意分开,又送我回宿舍。我理直气壮地把手袋交给他,让他乖乖地当我的跟班。

他唠唠叨叨地说,他已暗恋了我几千年,也被我折磨了几千年,因此要把以前浪费的时间抢回来。我不客气地纠正他说,从他第一次表白起,最多只有半年,才一百多天。

他不干,态度坚决地坚持自己的说法,说从现在起他珍惜两人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因为他现在都四十多岁了,就算再珍惜,也没有多少好日子好混了。

我喜欢他这样的表白,内心受用无比,没有女人不喜欢当公主的感觉。

夜深,我们回到我的宿舍,继续促膝谈心。一万年太长,只争朝夕,我们全无睡意,只想继续说话。

“你知道吗,其实你刚来没多久,我就对你有感觉了,只是当时不敢表白,后来我借钱给你,觉得大家将来在一起的可能性比较大,才大着胆子与你说,想不到你却说你有男友了。”他满怀委屈地说。

我笑:“原以为你是慷慨义士,原来只是乘人之危,借钱给我,实质上只是占我便宜。”

他大呼好人难当:“那你借钱给我,我让你占我便宜。”

我轻轻地靠在他的胸前,正是炎夏,他浑身都是汗,双方都有点尴尬。我连忙打开风扇对着他吹。

犹豫了半天,我终于说:“要不我们进房间说话?里面有空调。”他说:“好,你放心,我不会想歪的。”

我笑着说:“我只担心自己会想歪。”两人相视大笑。

我的房间,除了书还是书,我把木沙发上的书简单地收拾一下,全部叠放在桌子上,好歹弄出一块空地给方圆坐。然后,把空调温度调至二十五度,现在,可以好好聊天了。

他说:“你知道吗?我曾经想过不结婚了,可是去了你家后,我却想娶你,春节的时候就一起回丈母娘家过年,爬你家乡的小山坡,摘茶花。”

我笑他:“你不知羞,谁是你丈母娘?”

他说:“你娘。”我说:“你娘。”两人都像无赖般,娘来娘往。

在心爱的人面前,做无赖也很好玩。

我与方圆正式谈恋爱了。

首先发现问题的是阿兰,因为她发现我们经常一起到办公室,再经观察,有时候下班也一起走。她笑嘻嘻地向我求证,“你与方主任拍拖了?”

我慌忙问:“你在外面看到我们了?”

她大笑:“哈哈,不打自招。我没有在外面看到你们,只是在办公室看到你们每天鬼鬼祟祟地同进同出。”

我正色道:“是不是影响很坏?”

阿兰哈哈大笑:“冰冰姐,谁没有谈恋爱的自由,有什么坏影响?”

我忸怩道:“所里这么多新人,我怕传出去影响不好,对我与方圆恐怕也有不良的评价。”

阿兰瞪着双大眼睛看我,“天啊,冰冰姐,你不是从上世纪穿越而来的吧?你们男的未婚,女的未嫁,谈恋爱很正常。下了班,现在的年轻人才不理你们是什么关系呢,人家的感情生活,比你们丰富多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我确实已经老了,思想也OUT了,幸亏方圆终于愿意收留我,不然我真是老无所依,老无所乐。

既然大家对我们谈恋爱都没什么意见,我们也没必要客气了,于是我搬到方圆的住处,两人同居了。

这一年的中秋节,举国上下放假一天,加上周六与周日,有三天假期。早在放假前,方圆就向我献媚:“我们可以夫妻双双把家还。”

我笑:“还哪个家?我家或是你家?”

他说:“当然是你家,我无父无母,无家可归了。”我轻轻地把他的头抱于胸前:“以后,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我妈就是你妈,我爹就是你爹。”

他说:“你把什么都给我了,那你岂非一无所有。”

我开心地笑:“怕啥,你的钱是我的,我的钱也是我的,我是有钱万事足。”

方圆恍然大悟地笑:“你这么慷慨地把爹妈都给了我,原来是心怀鬼胎。”

我装作怒不可遏:“然则,阁下是打算拒绝了?哼哼,这么好的爹妈,你不要,大把人想要。”

方圆连声告饶:“要的要的,你的爹妈我接管了,我的一切,也由你接管了。我们是资源共享。”

资源共享的结果,是当天夜里,我就势如破竹地找出我向他借款的借据,理直气壮地递到他面前:“这个东西,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方圆看了一眼,表情痛苦地说:“如果它已经影响了双方的感情,就把它处理掉吧。”我哈哈大笑,连声夸他:“谁家的孩子这么乖,真要好好疼他。”我把借据折成细细的一条,然后作状吞进肚里,边咀嚼边沉声说:“谁也别想知道纸条里面的秘密。”

方圆哈哈大笑:“这位女战士真的头可断,血可流,革命秘密不可泄啊。”我点点头,深明大义地说:“死了我一个,还有后来人。”

趁他不注意,我把借据塞到了衣袋里。

这个男人真是我的福星啊,跟着他,我当上“十佳”,成了合伙人,现在一下子就除了二十五万元的负数,看样子致富也是指日可待。我乐滋滋地想,心花怒放,有时候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会这么好,时不时忍不住上网查“今年运程”测试一二。

可是网上的“今年运程”却向我大泼冷水:“已婚之人情海起风浪,未婚之人桃花难成,阻滞多多。”这么差的预测,真是不可信,怪不得科学家一再提醒我们不可搞封建迷信。

中秋节那天,买来大袋小袋与方圆回家,提前一天已跟妈妈说过,估计他们早就望眼欲穿了。根据方圆的提议,由我开车,他坐副驾驶座,因为他说,他非常享受女司机开车的感觉。

刚驶出市区,正欲上高速公路,方圆的电话响了,他接电话:“你好……是我,对,是我……她现在怎样?哦,好,好,我立即来。”

他收了线,急急地说:“快掉头,送我到中心医院。”

我紧张地问:“是谁?发生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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