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盾!结阵!”
“保护公子!”
在萧洛呼喊的那瞬间,那名和萧洛交谈过的那名汉子便和几名近卫当即跳上了车辕,挡住马车的两旁,将手中制式钢刀舞的如风车一般。
他们知道车内的萧洛绝对是对方的首要目标,虽然对车里的那位少爷不怎么待见,但是三长老已经交代过,他的生命,不能受到丝毫威胁。
但对于他们这些从小被家族培养出的侍卫来说,命令,高于一切。
紧接而来的便是一片密集的钢铁交击之声,却交杂着几声噗噗噗的闷响!
就像是厨房用尖锐的刀尖狠狠的刺进大块的新鲜猪肉里的声响,几根漏过的羽箭狠狠射进侍卫们的身体之中,当即就有两名受了致命伤的侍卫捂着淌血的伤口倒了下来。
刹那间,整个林道口全都是侍卫们充满愤怒焦急的呼喝声与布防命令声,除此还有极沉重的立盾声,甚至有四辆装载着辎重和干粮的马车被臂力惊人的侍卫们直接推翻在地,然后将巨大的塔盾用力插入车辕边缘,这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咄!咄!咄!咄!
羽箭狠狠扎进车厢和塔盾之上,发出颤人心神的沉闷撞击声,似是战鼓鸣响,却是比最疯狂的战鼓声更加密集,更加恐怖,更加令人胆战心惊!
但依旧不时有无法防备的侍卫被箭矢射中,屏着最后一口气凶狠的劈砍出几刀,最后发出临死前绝望的闷嚎之声。
而那些不幸中箭的马匹则是痛苦地倒地翻滚,徒劳的摆动着四蹄,发出悲凉的嘶鸣,山道口的黄沙地不一会儿便被浓稠的血浆所染红。
箭矢破空声、塔盾中箭声、人的闷嚎声、马的悲鸣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先前还被温暖暮光所笼罩的车队,此刻却俨然成了一片森罗血狱。
好在对方所携带的箭羽量并不是很大,所以持续的狂暴射击没有持续多久。
但两旁密林里的敌人已经涌了出来,那是几百名身形矫健的黑袍刺客,连头脸都被黑布蒙住,只留下了一对眼睛露在外面,手里挥舞着制式长剑,像狼群般沉默而疯狂的高速扑来。
在第一波箭矢扑来后,车队中间的侍卫们便边挥舞着手中制式钢刀格挡,一边退后竖盾结阵,最内层的侍卫则竖起硬弓便开始疾速连射给予压制反击,而最外部的侍卫们则嗷叫一声拔出腰畔的钢刀便迎了上去。
泥泞的枫林道口顿时响起一阵激烈的兵锋碰撞声,闷哼狂吼声,双方不时有人倒下,剑锋绞断肠胃,箭矢射入肺腑,刀尖割开咽喉,灼热的鲜血如同最廉价的番茄汁般从创口喷洒而出,淋湿染红了本已湿红的枫叶。
这场战斗在一开始,便进入了最惨烈的相互冲阵阶段,却没有任何人犹豫退却,没有任何人转身逃跑,在这种血腥无情的战场上,比拼的除了武技杀人技之外,更多的是敢于流血的强悍战意和敢于拼命的坚韧决心。
萧家侍卫勇敢而不慌乱,瞬间便将敌人的来袭之势压制住,密林间也不时有人影中箭倒下,外围侍卫们嗷叫着反扑而上,逐渐控制住车阵四周的阵地。
然而就在双方进入最狂暴也是最血腥的媾和状态时,一道如烟絮的剑光旋转着从左边的密林飞出,竟是接连贯穿了十几名骑士的脖颈,高有数丈的血泉急一道接一道的喷射而出!
天空像是骤然下起了一场瓢泼血雨!
队伍最前排,原本面无表情守在那名灰袍老人周边的侍卫们,沐浴着飘洒而下的血幕,右手重重按在腰间的刀柄,集体转身,看向密林深处,面目沉重,如临大敌。
队伍里的那名盘膝闭目而坐的灰袍老人终于睁开了略显浑浊的双眼。
“大小姐,你,真的,要与老朽,刀兵相见吗?”沉重的字眼从他那微微干裂的嘴唇中艰难的吐出,神情复杂望向那棵距离并不遥远的树。
听到大小姐三个字,所有幸存下来的侍卫,都忍不住露出了疑惑与震惊之色,难道那位夫人真的就狠得下心,要将他们斩尽杀绝吗?
萧洛也微微有些错愕,同样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这么说,这个大小姐,按照辈分,算是自己的妹妹了?
难道,是她?
脑海中仿佛放起了陈年的老电影,画面中他在家族测试后遭尽各种白眼时,却仍有一个明眸皓齿的小女孩固执的拉着他的衣角,眼中只有关心和依恋。
残阳斜落,天地一片寂静,那棵大树发出难听的嘎吱响声,如同垂死挣扎的老者,发出痛苦的呻吟。那足有二人合抱的树干上出现了一道清晰的斜痕,轰然倒下,露出了两个单薄的身影。
当先一名年龄不过十七左右的少女,那精致如同梦幻般的面容,清冷淡然的气质,犹如清莲初绽,一头及腰的如瀑长发披散在肩头,身上那袭青色长裙,也如同她人一样,朴素的没有任何装饰,背上则是负着那柄与她身高及不协调的巨阙大剑,也许,它像是盾牌更多过一柄剑。
而另一名穿着白色长衫的中年男人随着那名少女缓慢走来,此人丰神俊朗,虽然年龄稍大,但可想而知,年轻时也是一个让无数贵妇半夜湿醒的翩翩美公子。
此时他手中持着还未归鞘的长剑,像是在祭奠那十多条剑下亡魂,动作依旧翩翩,只可惜,此刻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名身负巨剑的少女身上,灰袍老人口中的大小姐。
青衣少女看着车辕上的老人,看着老人背后那柄不断颤动的古朴长剑,清澈却显得空洞的眸子中露出一丝哀伤,轻声叹息道:“三爷爷,你也是知道的,这十几年来,家里的人,死得够多了,为了不让更多人死去,所以,他必须死,这,也是母亲的意思。”
灰袍老人沉默了许久,像是瞬间又老去了十多个岁月,盯着少女说道:“这么说,也要顺带取走我这条老命呢?”
中年男人上前一步拱手笑道:“三老先生玩笑了,您若要走,我想,就我们这些人恐怕还留不住您呢。”
老人闻言转而看向少女身边的中年男人,开口问道:“族中凝元境的强者不多,若我没猜错的话,你便是玉虚宫的人吧?”
中年男人向灰袍老人拱手一礼,道:“在下叶问冥,玉虚宫掌门叶鼎天坐下第三代弟子,奉命保护小姐。”
老人忽然大笑了起来,却带着无尽的苍凉,浑浊的眼中含着泪,深深的盯着青衣少女道:“我一直有种感慨,我萧家何德何能,竟也有幸出一位如此天赋异凛的大小姐,原来,终究不是我们萧家的大小姐啊,可我就是不愿往这边想,真是自欺欺人!自欺欺人啊!”
青衣少女闻言微微别过头,晶莹的贝齿噙着温软红润的下唇,眼中露出一抹羞耻之色,却又在转瞬间变换如初,依旧那么幽然,那般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