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从窗棂处吹了进来,吹散一室幽静与萧瑟,阿荨看着那朵诸葛流云送过来的冰火莲,心里一时百味混杂。
烛火跳跃,映着妖娆的花瓣忽明忽暗,让人觉得诡谲莫测。突而,窗棂处的响声,惊醒了一室的幽静,阿荨回眸,黯然的眸子闪过一丝清亮,窗棂处有苍鹰扑打着翅膀的声音,阿荨走过去,将窗户打开,一把将落日给抓在了手里。
她看着黑鹰税利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着耀眼的光芒,拿出鹰脖子处套着的小竹筒,拿出里面的信函慢慢地看着,嘴角浮上一丝迷人的笑意。
三哥的车已经在宣陵城外等候了,没有直接入齐。
而此时黑鹰嘴里发出一丝低低的呜咽声,阿荨掰开黑鹰的嘴巴,看到了鹰嘴里还有一枝极细的小竹筒。
她正感到奇怪,将竹筒里的信函拿出来一看,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十一月,楚子毅赵境大半领土收入楚国,扩展了楚以西至纳林边界,青林草原的大部分疆土,成为与齐相差无几大国之一。同月梁国与楚齐休战,退回梁境内武丘以北九十余里。
阿荨依照荆绛蓉的信函,将庄莫忧与庄儿留在了齐国,请齐皇收留,便急着赶至宣陵。
此时虽是秋风瑟瑟,道路两旁的红黄落叶随风飘飘洒洒,像一只只孤寂的精灵般,透着萧条的气息。
于夏阳一身灰色的衣袍,仰面躺在玄蓝色的马车顶上,悠闲地晒着秋日空下洒下来的暖阳。
他也懒得摇头过来,只是懒懒地说了句:“臭丫头,你倒是舍得回来了。”
阿荨手里捏着那朵冰火莲,却不知心里正乱得很,听到于夏阳的话语,顿时回过神来,走到车前,仰头望着于夏阳,阳光直直的倾泻下来,她不得不微微地眯眼,对车顶上的老头叫道:“三哥他为什么没有来?”
“公子有事要做,暂时脱不开身。”于夏阳说道。突然从车顶上跳了下来,看阿荨的眼神,带着一股莫名诡异的光芒。
阿荨本想从他的眼睛里捕捉到一些什么,只是奈何,任她怎么想,她也想不到。于是她淡淡的问道:“芙儿怎么样了?”
于夏阳的神色一黯然,撩开马车的车帘,对阿荨说道:“快点上车,我急得很,还有事儿要做呢。”
阿荨看到于夏阳那躲闪的目光,心里虽是带着疑惑也不再追问些什么,只得转移话题问他:“那我姐姐呢?”
于夏阳只觉得额头有黑雾,这丫头的问出来的问题,他都不知道要怎么来回答,可是又拧不过阿荨眼里的追问:“她很好,而且好得不得了。”
于夏阳的心里微叹,或许不好。荆绛蓉要做的事情太疯狂了,若不是公子一早便知道了她的计谋,恐怕这会儿正任由这心狠的女人鱼肉。而阿荨,虽然心思缜密,却不及她的姐姐心狠。也不及她的姐姐那般心计。只是公子在顾及些事情,所以才会次次对荆绛蓉手下留下。
“姐姐好,那就好了。”而且齐楚也制定了合盟,现在两国风平浪静,相信北方的梁国也掀不起什么大浪,赵国已亡,梁国也不可能再去联合四边的南,赤,商,代等的一些小国。小国毕竟都是依附大国才能得以生存,他们不喜战事。
阿荨上了车,于夏阳将车前的车帘给放了下来,老头的心里隐隐地叹息着,是缘是孽这一切,又有谁知道呢?公子千方百计,只想安定各国与各国之间的争斗,也尽力了挽回了梁国不被灭国的危机。而上官景的野心太大,他之所以接替了自己的兄长当了青衣侯,也一心要将这重任交到公子的手上,无非是因为公子的父亲是因他而死。所以上官景便一直帮公子守着这份责任。可哪知公子志不在此。
而上官景自从这些年站在权力的高峰,野心也越来越大起来。现在已经是监国摄政王了,他还要得更多。
于夏阳将阿荨送回乌城的客栈,便吩咐了店内的伙计给阿荨备上些饭菜,却离开了。阿荨总觉得于夏阳离开的时候,眼神有些诡谲。
夜幕之时,阿荨从二楼的窗户凝望而发现一身灰袍长衣的于夏阳急急地离开了客栈,灰色的衣袍衣袂,带着急切的味道。
阿荨摸着微微凸起的小腹,五个月了呵。有时候,肚子里的这个顽皮的小精灵还会在里面踢踢脚,欢喜得不得了。
阿荨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一仰头便喝下,拿出怀里的花。微微地闭上了眼睛,干枯的花瓣在手里捏成了粉未,慢慢地落在了地上,徐风吹起,吹散在房间里的各个角落。
她看着手里火红的花芯,微微一笑,随手扔出了窗外。
有些事情,不是她不去面对,而是不想。真是要让自己记起以前的事情,然后去恨三哥吗?三哥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她不想让孩子知道自己的娘亲恨自己的父亲。
就算三哥以前做过一些什么事情,那些是迫不得已的。三哥不是故意的,这些年来,他对她的好,对她的爱,对她的放纵,对她的宠溺。已经不再是有补偿与赎罪的成分了。她感觉得到,那是真心发自内心的。
姐姐,父王,娘,请你们原谅我。如果有什么罪过,她愿意跟三哥一起承担。
她叹气,转身已经下了楼。
于夏阳的轻功很好,一瞬间便不见了踪影,阿荨这时,身子有些重,行动已经也比较缓慢,她看着旁边街墙上爬动的一条黑色的甲虫,淡淡一笑,于夏阳或许还不知道,她将一只雌性的甲虫放在了他的衣服上,雌虫身上会散发出一种气味,只有雄虫才能闻得出来,所以这一路上,就算她跟不上于夏阳的步伐,也也随着虫子的痕迹找到他。
一路朝着更深的墙落走去,阿荨看到于夏阳转入了一个死胡同,她赶紧过去,却不见了人影,阿荨左右来回地看着,虫子是朝这个地方聚集的,不可能就这么失踪了。而且四处还有各式的甲虫飞了过来。
人?怎么会不见了呢?
突然,一扇紧闭的大门内发出人声出来,阿荨一怔,慢慢地走了过去,大门紧锁。斑斓的大门,漆面已经掉落了不少,显得苍老又陈旧。而里面传出来的声音断断续续。
“这么说荆姑娘有危险?”
荆姑娘?阿荨确实说的不是自己,因为自己好好的。说这话的人,语音如此的熟悉。
“你们既然已经在此不问事世了,外面的事情,也就不要再管了……听天由命吧……公子也是迫不得已……”
阿荨一惊,于夏阳到底在说些什么?什么叫听天由命,三哥是迫不得已。
荆姑娘?那说的是姐姐,难道姐姐有危险。
巷头倏然窜出一只猫来,径直地从墙头飞了下来。阿荨突然一闪,身子朝后退了一大步,才稳住了身子。
门外的人听到声音,均是脸色一变。于夏阳做了个禁声的手势,飞形如燕般已经从墙角处飞了出来。
阿荨抬头之时,正好看到了于夏阳跃动出墙角的身影。老人见到阿荨微微一愕,眼神里突然又带着一丝杀气。
“于老头,你怎么在这里?”阿荨抢先问道。
于夏阳一脸的吃惊,反问道:“这话应该是我问才对,你这丫头怎么在这里?”
“我随便出来走走,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了。”阿荨笑道,拍开了手背上的甲虫,甲虫拍落在空中划过半条弧线,然后飞了起来,朝于夏阳的身上窜了过去。
于夏阳一惊,顿时明白了阿荨为什么一下子便找到了自己。凭自己的武功,如果有人跟踪的话,他一早便知道,想要摆脱也容易得很,只是他没有想到阿荨跟踪人的方法,竟然是用到了虫,神不知,鬼不觉。
于夏阳这时才注意到自己右臂的衣袖上沾着一只指甲大的黑色甲虫,他一怒,将虫子拍落,说道:“你来这里这多久了?”
“我也是刚刚才来啊。于老头,你干嘛这么紧张。眼神怎么这么凶恶?难道你在里面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你都听到了些什么,看到了些什么?”于夏阳紧张地问她。他大门虽然紧闭,但是从破门的缝隙里应该能看到里面的一些情况。
“我没听清楚,也没有看清楚。怎么?你以为我看到了不应该看的,听到了不应该听了,你想杀人灭口。”阿荨问他,不过看于夏阳的这个样子,也不是不可能,阿荨强装镇定了一下,接着说道:“你们在密谋些什么,我才不敢兴趣,只是你们刚才说到了我姐姐,还有我三哥,就关我的事了。难道你们想算计他们两个?”
于夏阳听到,脸色蓦然一变,“你果然什么都听到了。”说时一掌已经朝阿荨攻了过来。
阿荨朝墙壁处退了一大步,一招脱身跃出老远,说道:“你果然是想算计他们!”
于夏阳见一招没有打中,知道阿荨的身形灵活得很,恨然的说道:“是他们相互算计,却连累了一些无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