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帐外的荆绛蓉,眼波平淡无奇,只是突然闪过的狠戾之光,让人以为是错觉。徐风吹起她鬓角的发丝,妩媚柔情的面庞如绽开一朵妖娆的牡丹花。她狠狠地咬牙,然后才掀开帐幕,走入了行辕之间。
荆少棠看到她,没有没有惊讶,公子站了起来。起身离开,无落赶紧随之跟在了他的身后,他在路过荆绛蓉的时候,眼里的凌厉之光一闪而过。叔叔留这个女人在这里,必然是一个定时的害人利器。
荆少棠走出行行辕,见荆绛蓉绯红色的身影已经走了进去,回眸淡淡的瞟了一眼,道:“无落,她这些日子真的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现吗?”
无落一惊,眼底有锐光闪过,瞬间又是一片迷惑,说道:“回公子的话,绛公主一直都是这样,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
一直都是这样,荆少棠眉宇轻蹙:“这个女人的心思不是一般的深,她怎么会没有行动?还是故意隐藏得这么深,让人误以为她柔弱的不堪。”
“公子,主上心里有数。”无落说道,她也确实觉得荆绛蓉不是一般的沉静,对上官景也不是一般的唯命是从,留在军营里简直就跟侯爷的女人没什么两样,太安静了。
荆少棠微微地点了点头,心里还是觉得不踏实。还有阿荨,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或者他不会想到,当她再次与他见面的时候,她手里的那把青锋是指向自己。
漠地刮起一阵旋风,掀开大片的尘土,站在昌黎城楼上的女子,长发轻绾,身上一件紫色的男装,面目清秀,眼底是懒散的光芒。
阿荨抚着微凸的小腹,利眸紧紧地盯着城下已经聚众箭拔弩张的蒙苍军队,坐在高高的战车上的粗犷男子正是蒙苍的君王。
“猎那居然一点儿城意也没有。小王子,你说我们应该拿你怎么办?”阿荨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清俊男子,男子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跟她年纪相近,只是男子眼里的那种淡定,让阿荨不太喜欢。
“齐国没人了吗?居然让一个女人在这里守城?而且是个怀孕的女人。”男子淡淡的说道,目光望向远方。
“那就砍掉一只手下去,给猎那看看。”阿荨说道,朝身边的士兵使了个眼色。
说罢,几名士兵已经上前来,小王子身边的随从一惊,赶紧护在了自家主子的后面,一脸仇恨地看着阿荨:“你这女人太卑鄙了!”
“过奖。”阿荨笑道,当时她也是用了奸计将猎那的儿子,桑牙骗出军帐的。
“住手!”桑牙身边的随从急急地叫道:“要砍就砍我的,不要砍王子的。”
随从的话未说完,只见女子唇角浮上邪恶的笑意,宛若一朵开得妖艳的曼陀罗一般,“这可是你说的。”随从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空中划过一条血线,一只手掌已经被阿荨身边的士兵给砍了下来。
桑牙王子吃惊地看着这一切,想不到这个女子如此的邪恶,在他的随从还未叫出声来之时,阿荨双瞬间点了随从的哑穴。
阿荨上下打量着眼前的桑牙王子,说道:“你欠人家一只手。”说得如此淡泊,仿佛刚才她眸中那凶光从未出现一样。
城门蓦然大开,城下的蒙苍王一愕,看到一穿着黑甲玄服的齐国士兵策马过来。走到蒙苍军队前,解下肩上的布包里的盒子扔了过去,随后又策马回城。城门倏然紧闭。
龙川历六百三十四年秋,蒙苍军队退出齐境内,归还所占边城。三年内不再范境。
荆少棠听到探子报回来的呈现,轻轻一笑,眩目又妖娆。他冷冷地对身边的暗卫说道:“好好保护她。如果她掉了一根头发,你知道后果。”
“诺。”暗卫肃道,瞬间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阿荨回齐都之时,已是两个月半之后的时候,她愣愣地看着红林盒子里两朵盛开得极致妖娆的冰火莲,花瓣如雪,花芯如火。
真的能让自己记得以前的事情吗?她的指腹轻轻地从花瓣上抚过,心里百味复杂,三哥。如果真的想起以前的事情,那么你就不再是我心里的样子了吗?
马车倏然一停,撞翻了阿荨手里的盒子,那盛世妖娆的花朵便从车窗处被抛了出去,阿荨一惊。人已经从窗户处飞了出来。抓住了盒子,盒子倏然大开,刮风吹过,将两朵花刮起朝她身后的山崖处飞去。
阿荨不会想到帝都城外会有埋伏,当然诸葛流云也不会想到,在她想要伸手去抓住那两朵冰火莲的时候,一道黑影掠过,眼看就要将那两朵花抓在手里。
女子眼里利芒辗过,唰!唰!飞针急出,黑影一个闪身抓住了其中的一朵,而另一朵已经在阿荨的手里。
山崖处只有一棵单薄的树苗,阿荨一只抓着树苗,不让自己掉下山去,另一只手将冰火莲放入怀里,袖中蓦然划出一把弯马,狠狠地往岩石壁上一插,借力飞了上来。
“姑娘。”身边的护卫赶紧过来,将阿荨保护在了中央,冷眼看着对面十几个黑衣蒙面的人。
“把东西给我抢回来。”阿荨说道。护卫一听,便与那些黑衣蒙面武士对战在一起。
阿荨不想背后已然有一道白芒朝她刺过来,等她回身之时,那道白芒近在咫尺,女子双眸蓦然一瞠。
“小姐,小心。”另一道黑影已经然那刺向阿荨的剑给挡了出去。
“你是三哥派来的。”阿荨说道,那保护她的黑衣人腰上有一块深青色的腰带,上面的图案是紫荆花,以前她与荆少棠开玩笑说,如果是三哥的暗卫,一定要有一些特别的标记,能让她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三哥说,那天,他在破旧的小屋里,雨水下得很大,只有那屋外的紫荆花在雨水里,一朵比一朵清亮。
三哥说,阿荨,那花居然跟你的名字一样。
阿荨不知道,那是荆少棠给她取的名字,十多年前,那个只有六岁的女孩,仅仅只是荆宫里一个没人注意的小公主,连名字都没有。娘亲只叫她十九。
黑衣人点点头,目光严肃,瞬间一吹口哨,几十个黑衣暗卫已经集聚了过来。
“帮我拿回他手里的东西。”阿荨朝他说道。
诸葛流云走了过来,拿过阿荨手里的花朵,说道:“我们要赶紧去燕城。”
“可是一朵够吗?”她有些担心。
“一朵就够了。”诸葛流云说道。
“那……”她恨恨地瞪了一眼诸葛流云,然后牵过护卫递过来的马,一跃而上。女子一拉缰绳,掉转马头。
诸葛流云也已经坐上了马背,诸葛流云似嗅到了阿荨冷寒的目光,接着说道:“留些人在这里,他们会抢回另外一朵的。”
阿荨心里闷闷地想,这个瞎子总说自己眼睛瞎,心不瞎。自以为是的样子,确实是让她看得很不舒服,当下也没有再理会他,策马急奔向燕城的行宫赶去。
回到行宫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齐皇燕城的行宫此时几盏昏暗的夜灯挂在房檐处轻轻地摇曳生姿,枯黄的落叶在昏暗的烛火下,显得更加的萧条。
阿荨刚一下马,只觉得头顶一片眩晕袭来,扶住了马背才站稳了脚步,她不由得苦笑一声,三哥,你的孩子好调皮啊。一点点小小的折腾,这小子就闹腾了。
突然紧闭的重门打开来,走出来一个四十五岁左右的奴才出来,奴才身后还跟了四五个跟从。见到阿荨之时,眼里顿时一片喜悦之光,奴才一身灰色的锦服,声音尖细却带着欣喜道:“姑娘总算是回来了。”
“祁钰的情况怎么样了?”阿荨问道,将手里的马绳扔给了其中的一个奴才,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陛下已经在殿内等候许久了,王爷还是老样子,诸葛公子给的药一直都在服用。”奴才说道。
阿荨一边听着,一边顺着这个奴才走入了殿内,殿内火光通明,照得一柱的金龙顶柱灿灿生辉,却也隐隐地透着一股沉重的气息。
坐着的齐皇见阿荨走了进来,便急急地站了起来,一双苍老的眸子,透着疲惫不堪之意。
阿荨见此,蓦然有种感动,如果自己也有父亲就好了。她自嘲地扬起了嘴角,其实她也是有的,只是自己没有记忆而已。是不是自己的父亲也是如此的关心自己呢?
怎么可能,姐姐说过,自己的娘与自己是生活在冷宫的。这世上所有的亲情,感情都是三哥给予的。后来又遇上了荆绛蓉,那个她一直熟悉的梦里姐姐。有一天便突然出现在事实生活里,还告诉了她一些她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事情。
有时候,仅仅是一个转折,便可以决定人的一生,人的命运。当初荆绛蓉若是早些跟着祁钰走了,那么堂堂的荆国第一公主也不会落到一个任人揉躏贱踏的下场。而当初阿荨若是没有遇到荆少棠,她会是一个什么样子,早就死了吗?或者运气好,逃掉了。然后被普通的人家收养,过着普通村女应该要过的生活。
齐皇将阿荨带到密室的时候,躺在那里的祁钰孤峭的脸庞仍然是那样没有一丝的血色,齐皇的声音略带些沙哑:“快三个月了,一直是这样子。”
阿荨身后的诸葛流云叹道:“幸好赶回来极时了。”
“既然如此,瞎子,你快点给他治吧。”阿荨看了诸葛流云一眼。又回眸望向这个老皇帝,见到老皇帝老眸里的一丝得逞之光,然后她冷冷地说道:“看来你也将我利用完了,明天我就离开。”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寡人怎么听不懂。”齐皇眸色微烁。
“堂堂齐国皇帝也会装糊涂,你不就是看在跟在我身边的人不是普通的人,才会让我去帮你打蒙苍的吗?而且皇上还真是老奸巨滑,早就知道这些人是梁国青衣世子培养的人,是绝对不会让我受到任何伤害,又会尽力地替我完成任务。”阿荨冷冷地说道。以前姐姐利用她,她又不是不知道,只是她甘愿让姐姐为之利用,因为那是她的亲姐姐,而三哥帮她一把,也是因为爱着她。
“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什么当初又同意去。”齐皇问她。
“为了祁钰哥哥,所以才会去的。他是我姐姐喜欢的人啊。”况且祁钰不也是很喜欢姐姐的吗?不过姐姐?她想姐姐会慢慢地想通的。
“荆宫的绛公主。呵呵……”齐皇早已料到。
“那我明天一早就离开。”阿荨转身朝密室的道口走去。
诸葛流云突然一怔,头也没回道:“阿荨,那朵冰火莲只抢回了半朵。少了的成分,我会用另外一种药物代替。希望它能让你恢复以前的记忆。”
听此,阿荨心里蓦然有些矛盾起来,恢复以前的记忆,是她所希望的,但是她又很害怕,就像一只缩在壳里的乌龟一些,不敢面对一些事实。
“你可以自己选择。”诸葛流云似是知道了她的顾及,又接着说道。
自己选择记起,或是永远也记不起。她不知道如何选择,小腹一阵刺痛,将她拉回了现实里。
不要,她不要记起三哥伤害过她的父母,伤害过她的族人。慢慢地扶着墙壁,一点一点地滑了下去。眼前的黑暗一波又一波地袭来。
苍鹰一声长嘶,从高高地空中垂直朝地面滑了过来。荆少棠顺手一抓,将那只黑鹰抓在了手里,黑鹰惊惶地拍打着翅膀,落下不少的羽毛。
荆少棠看着湛蓝的高空,突然说道:“丫头……”他的心里猛然一阵刺痛,那股强烈的寒意包围着他的全身,他真的害怕阿荨一旦记起以前的事情,会不顾一切的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