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么一眼,城墙上的影子已然不见。姐姐说过庄儿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可是她现在在这里看到他了,是不是姐姐也在这里?
“什么庄儿?”荆少棠懒洋洋地问她。刚才她到底看见了什么?这个地方也不是久留之地,还是赶紧离开得好。
“就是姐姐的孩子啊。”三哥知道的啊,可是荆少棠的样子,又分分明明的什么也不明白,而且事不关已。
“丫头,你眼花了。”他随意地答道。将阿荨拉回了怀里,顺手扬上了车帘,隔绝了阿荨的目光。
“我眼神好得很。”阿荨一撅唇,悻悻地说道。
但是仔细想想庄儿也不可能在这里出现的啊,这是梁国的边境,而姐姐应该在祁钰的身边,庄儿也不可能在这里。
“我们现在去乌城,那里可是天下美食聚集的地方,晚些到了那里,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荆少棠一双手臂就这么揽住了她的腰,不让她随意的乱动。温润的呼吸有一下没一下地吹在阿荨的脸上,带着深深的蛊惑。
“三哥,你带我去那里干嘛呢?”阿荨仰头,望着近在咫尺的俊美脸庞,那离上官景驻军的临寿城不算太远了。
“越是危险的地方,越安全,你不知道吗?”荆少棠淡淡地回答着她。
阿荨清澈的眸光里闪过一丝疑虑的光芒,瞬间又清明了起来。荆少棠不说,她心里也不是不明白。到底三哥想要做些什么?
算了吧,不管三哥要做什么?她跟着他就是了。
那个出现在关东城墙之上的小孩子身影,一直让她心里忐忑不安,希望自己是看错了。
半日的路程,来到乌城的时候,已经是夜幕降临,淡淡的银月挂在天边。乌城内却异常的繁华,这只是一片不受战争涂汰的孤城。
于夏阳驭车在繁华楼前停了下来,一掀车帘,看到躺在荆少棠怀里的女子,眉目淡雅恬静,修长的睫毛映着淡淡的月光,也如洒上一层明媚的暖光。女子长袖撩起,露出大半截如玉般的手臂,十指纤纤,手臂正勾着荆少棠的脖子。
而荆少棠斜着身子,半躺在那里。**的衣袍露出光洁如玉的胸膛来,此时公子是慵懒的眸光,轻轻地眯起,一脸温柔地看着躺在自己怀里沉睡的阿荨。
于夏阳挑起笑意:“还是跟以前一样。”
还是跟以前一样,这丫头就喜欢这么随意地趴在荆少棠的怀里,而荆少棠看她睡觉的样子,眸子里总会带着浓浓的情意。
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于夏阳想道,也许很久了吧,在他第一眼见到他们的时候,阿荨的活泼劲,还有公子的潇洒。荆少棠就这么任她为所欲为,而阿荨简直就是一只惯坏了的小野猫。
“你想问什么?”荆少棠扬起眉,看着他。
“她虽然胡闹了一点,但是做事还是很有分寸的,又很聪明。与你一起,天生一对,地设一双。不过,你的头发又怎么会白了呢?”于夏阳问他。
“那要去请教请教我叔叔了。”荆少棠淡淡地说道。那天若不是伤痛欲绝,以为阿荨就此离开了自己,再也不会回来,他又何需坐在殿前一整夜,身边是漫天的雪花狂肆,寒风嘶吼。他害怕她会不会冷,没有他在现在她甚至连吃饭都会忘记。
一夜之后,他才慢慢地回神过来。无落进殿的第一句话,便是,小姐还活着。只是当无落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顿时噎在喉咙里,那满头的青丝,一夜成雪。那该是怎么样的肝肠寸断?
“现在梁国在临寿屯兵,看来一场血战不好避免,虽然乌城只是一个夹在交界处的小城,前后都是空荡荡的沙漠,也是各国商家的商运之道。城内也算富庶。不过我看这个情况也维持不了多久。大批无家可归的人,已经慢慢地涌进了城内。”于夏阳淡淡说着。
“那就看住阿荨,别让她再做同样的事情了,毁了个关东城,正给让祁钰与楚子毅占了便宜。听说今天早上,关东府尹列于心疾,你说是谁干的?”荆少棠将阿荨滑过下来的身体,往自己的身上拉了拉。
“应该不是齐楚的人。”于夏阳道。
“你这么觉得吗?祁钰好能耐,连梁国官员里也有他的内细。”荆少棠轻轻地笑了起来。目光深邃无比。
“公子啊,你怎么知道的?”
“听人说的。”荆少棠笑得意味深长。
“看来公子也是好能耐。”于夏阳回道。听人说的?呵呵,祁钰的身边,也有荆少棠的人,而且是跟在祁钰最近的人。
“叔叔打算怎么做,我不知道。不过,到了乌城,千万不能让丫头出门。”荆少棠垂眸看着阿荨,有些事情,阿荨若是知道了,会很难办的。
“公子从来不跟侯爷联系,居然能猜到侯爷下一步的计划。”于夏阳忍不住赞道。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块帛布的信函递给了荆少棠。“老夫,刚刚才得到的消失,看来不及你的算计啊。”于夏阳不明白了,荆少棠怎么就算得这么清楚呢?每一局,每一步,他不亲自动手,只在旁观,就已经知晓了大半部分。
“你说苍明子下一步会怎样?”荆少棠突然说道,笑得恣意。“若是楚子毅率先攻打临寿城,叔叔这步棋就没有什么用处了。如果是祁钰的话?”
“楚子毅已经让青衣侯爷引到路江口去了。只要将楚子毅困在那里两日,侯爷便会有把握。”
于夏阳说道,又警惕性地盯着睡着的阿荨。
荆少棠明白他的意思,手指抚着阿荨的脸,慢慢地滑过女子的脸庞,淡淡道:“放心吧,她睡着了,打雷也不会醒。”
“那是因为你在身边吧。”于夏阳也呵呵地笑了起来。
是啊,因为他在身边,所以她才会这个安心,她觉得最安全,连睡觉也要睡到自然醒。
一路风尘,等到了乌城,天色朦胧,淡淡的弯月挂在了树梢处,城内已经挂上的灯烛,小贩的叫卖声,三姑六婆的谈笑声,还有花楼楼台上挥着手绡的莺莺燕燕,楼内传出的靡靡丝竹之音,让整个乌城显得更加的喧哗和蔼。
一阵香气入鼻,阿荨细长的睫毛轻轻地颤抖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香啊。”轻喃出声。
“醒了吗?”荆少棠垂眸看着她,女子的眼眸还是紧闭着的,像是在梦呓,可是她唇角那口水可快要流下来了。
“三哥,到了店前再叫我。”她又喃喃地说道。接着浅睡。她越来越喜欢睡觉了,荆少棠不禁哑然失笑,也不怕被人抬走。
“阿荨,快醒醒,傻丫头。”荆少棠眸间揉过一丝疑惑,自从她受伤以来,越来越嗜睡了,先前睡了四五个月还不睡够。
“到了吗?”她懒懒地睁开了眼睛。入眼的是一间不算太大的客栈。
“到了。”荆少棠先下车来,又从车上把阿荨抱了下来。阿荨还是懒散地倚在他的怀里,全然不够周围人的目光。
“夫妻俩,夫妻俩……”于夏阳一个劲地朝周围人的调笑,他是见怪不怪。不过别人可没他这么开放的思想。
以前也是这样的啊,于夏阳想道,若是以前,那丫头肯定会从荆少棠的身上跳下来,扯着他的胡子,嚷嚷道:“是兄妹!”现在她居然不说了。
现在多好,他们俩的亲密程度本来就胜过兄妹的啊。
“三哥,喝汤。”她坐在那里伸手指来指来,那菜都会主动送过来。
“哎……”于夏阳在一旁叹气,宠吧,宠吧。还从来没见过荆少棠如此宠坏的阿荨。
“老头儿,给你吃块肉。”阿荨见他叹气,赶紧将盘子里所有的肥肉都夹到了于夏阳的碗里。
于夏阳一愣:“你没见我清风道骨,是应该食素的吗?小丫头,你应该夹那青笋给我。”
“哦,这样?”阿荨眨了眨眼睛:“神偷子从来不吃客栈的食物,要吃就吃叫花鸡,而且是从街尾寡妇家偷来的。”当然这时候若是寡妇追来。这老头也会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扔掉手里的鸡骨头,耍赖不承认。
“那说明我很有魅力,有许多的女人追。”于夏阳白了阿荨一眼。
蓦然,楼上有琴声传来,一女子轻盈的歌声倾泻而出。女子的歌声,虽然淡雅,却不及琴声的轻灵。那抚琴之人似乎将自己融入了情境当中。
“启窗挽流风,汝复追云影?
金铃楼兰曲,未引倾耳听?
暂且停游步,大漠红妆血!
启窗挽流风,汝复追云影?
披香惊鸿舞,未引回眸笑?
暂且停游步,昭阳弦三千!
启窗挽流风,汝复追云影?
流霞回文锦,未引留连意?
暂且停游步,春日丝如絮!”
阿荨听此,微微一怔,那琴声,婉转悠扬,却把歌声的不足给隐了去。不禁对抚琴之人产生好奇起来。
“到了,到了……”于夏阳一击掌,一脸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