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院的内室,家具儿皆是纯花梨木打造,做工精细。靠窗摆着张书桌,文房四宝俱全,桌上还放着一盆水仙,用白色鹅卵石压着,绿茎白花清新可人。
一侧墙上镶着座九曲书架,放着些四书五经,玉石雕刻的花件。正对大门的墙上挂了幅梅花图,虬枝苍劲,红梅如火。
室内只一男一女,女的绿裙飘然,唇角含笑,顾盼生辉,只是女子那笑与外面的空气一样,寒得彻底。
男的倒是不紧不慢地品着手里的茶,突然金袖一挥,声音阴沉得可以:“你想不到棠会带她回来吧?”
坐在男的对面的女子藏在袖中的手微微地一颤,面色淡漠,清雅得如庭外的红梅,暗香绝绝。
女子缓缓而道:“我一直都知道,他总有一天会带她回来。”
“是吗?看在你这么多年伺候本侯的份上,只要那个丫头听话,本侯绝不会为难那个丫头。”
“上官景!绛蓉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想过,你过放过我们!”荆绛蓉语气里恨意浓浓,唇角勾勒出的寒意,更加惊心。
“你还以为你是当年的绛公主?五国之中最漂亮的公主?荆国已经被灭,现在是四国鼎立,而你什么也不是,不过是我青衣侯府的一个下贱的暖床奴婢而已!”上官景语中带讥。
荆绛蓉脸色一僵,心里泛过一丝苦涩,这么多年的隐忍,她绝对不会在此刻暴发出来,有些事情,她看得已经麻木了,那颗心,慢慢地变得不再属于自己。
有时候,她会觉得自己变坏了,很坏很坏。她会不顾一切的杀掉挡在她面前的敌人,有时她还会毫不手软地将上官景身边的侍婢毒死。目的是更近一步地接近他。
“我说过了,每三个月都给你一次机会让你杀我,可惜你太让我失望了。”上官景慢慢的凑近,伸手挑掉了荆绛蓉身上的绿罗长裙。
“放开!”荆绛蓉冷冷地说道,身子侧了侧。
“你不让我碰你,你别是不是忘了,我们可不止一夜销魂。十年,怎么说一夜夫妻百日恩,这感情还是有的。”
“住口!”荆绛蓉吼道,怒视着上官景。伸手便刮了上官景一巴掌。
上官景却不躲,反正淡笑看着她,蓦然站直了身子,拍了拍手掌,笑道:“果然,这么多年,你身上的菱角还是没有磨平啊。也不知道,你怎么这般倔强?不过这般的性子,还真是有趣得紧,越来越让本侯着迷了。”
“我让你着迷是不是?”荆绛蓉也随着站了起来,任身上的衣裙缓缓地褪下,露出白皙的肌肤。
上官景眸底些许迷离之光,蓦地上前拥住了荆绛蓉,着看那诱惑人的红唇,粗鲁地贴了上去,放肆的肯咬着。
荆绛蓉手指缓缓地滑入上官景的胸口,从衣服里伸了过去。上官景突然将身上的女子一推,一双利眸紧紧地盯着荆绛蓉十根艳红如血的指甲,声音暗沉:“又想跟上次一样,在指甲上淬毒吗?”
荆绛蓉抽了抽柔荑,倾城的脸颊没有半点惊惶之色,只是淡淡地说道:“同样的方法,也并不是一点儿用处也没有!”
“哈……可惜又被我识破了!”
“上官景,你太自负了。”荆绛蓉说完,轻声地笑了起来,笑声绝美,让人仿若看到了突然绽开的桃花般迷人。
“还是你衣服上放了毒?你身上可没带任何武器。”
“杀人,不需要武器。”荆绛蓉冷视着他。
上官景放开荆绛蓉的手腕,缓缓地退回了桌边坐了下来,漫不经心地说道:“你知道规矩,今夜来侍寝。”
荆绛蓉眉尖微蹙,淡若远山,是永远看不厌的萧疏墨色,七分的愤恨却藏不住那三分虚弱:“我若不呢?”
“听说那丫头中了毒,棠是带她回来求解药的。那丫头长得还真有当年盈夫人的几分绝色,甚至更甚。这天下,除了你们姐妹俩,我看再无其他人可以相互媲美。”上官景笑得几分得意。
“你用十九来威胁我?”荆绛蓉微微一笑,伸出十指丹蔻在眼前晃动着。
“我手里倒不只一支王牌,听说你那孩子也有九岁了吧。长得挺可爱的,看得出像你。”上官景斜睨着他,轻描淡写道。
荆绛蓉突然轻笑起来,说道:“侍寝?你殿里有这么的女人,为何不去找她们?你不是都要我贱人吗?难道我这个贱人要比你那殿里的世家名女要好?还是你青衣侯自甘形贱?”
荆绛蓉的话语里句句含毒,激得上官景脸色一阵一阵的铁青,手中捏着的茶杯咔嚓一声被捏碎成好几块。
“好你个带刺的贱奴!”上官景突然捂着胸口,吃惊地盯着眼前的荆绛蓉,一口鲜血吞了出来。
荆绛蓉此时也是满唇的鲜血,却毫不在意,依旧是冷笑盈盈地看着他。“爷今夜还需不需要奴婢侍寝?”
上官景受了重创,没想到这个荆绛蓉越来越不要命,绝魂丹也敢用,而且是涂在了自己的嘴唇之上。他刚才是受了她的美色迷惑了。
“你不要命了?”
“命?这条命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没了……”荆绛蓉突然放声娇笑起来。
“你好狠毒!你也不想想,你死了,跟在你身边的那孩子怎么办?”女人果然狠毒起来,无人能及。
“他自有他的命,反正到时候你也死了,他若是要陪葬也好。省得在这世上受苦了。”荆绛蓉笑得越发的令人发寒。
“那月华阁里的贱丫头你也不想想吗?”
“你不是说公子对她及好吗?既有一个这么宠她的男人,她也不会受苦,我又何需替她担心。”
“荆绛蓉!这么多年来,你还是没有学乖啊。棠是不可能宠那丫头一辈子的,他迟早会弃了她的。”上官景突然笑得深意几分。
“那也是她的命,我不管!”荆绛蓉只觉得胸口越来越紧,眼前的上官景越来越糊模。一垂头,趴在了桌上,感觉眼前的东西渐渐宽阔,宽阔,有种天高云淡的感觉。
上官景却是突然站了起来,一掌拍在荆绛蓉的背上,荆绛蓉喷出大口的鲜血,瞬间坠入了黑暗。上官景缓缓地站了起来,眼前的女人有几分让他的敬佩,他也是炼毒的,绝魂丹的毒代表什么,他不是不明,幸好他每次在见荆绛蓉之时,都会事先服上可以缓解百毒的药丸。
上官景自嘲地冷笑,原来他也是及怕死的。扶起倒在桌上的荆绛蓉,将解毒的药放入她嘴里,这才吩咐侍卫将她送了回去。
片刻之后,有皇室的内侍传话过来,说成君公主来了。
荆少棠拉着阿荨的手,突然一颤抖,如果直接跟梁成君要红颜错的解毒,过程应该不会那么困难吧。
这些天,他也不是没有去探过皇宫,却不知那解药藏在何处,而且上官景身边的暗卫一见荆少棠踏入内宫,总会跳出来阻止他。让他很苦恼。
阿荨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揉着脑后,清明的水眸里带着几许怒意,吼道:“三哥,无落姐姐居然打我?”
荆少棠低眸看着她,狭长的凤眸轻轻地眯起,摆了摆手,故作惊愕地说道:“是吗?无落把你带回来的时候,她说你吹风突然晕倒了。”
“怎么可能,明明是无落姐姐把我打晕的,我怎么会吹下风就晕倒呢,我身子又没那么弱,三哥,无落姐姐她骗你!”可恶,可恶啊。
“无落会不会骗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这丫头一清早的跑去吹风对身体不好,况且昨晚你还说疼来着。”荆少棠淡淡地看着她,眸底闪过不怀好意之色。
“我……我……”阿荨一噎,又被荆少棠说得双颊一红,低下了头。
“她真的说谎。”阿荨蓦然又抬起头来,起身下床,跑到了荆少棠的身边。
荆少棠伸出修长的手指捏住阿荨的手心,将她拉在自己的怀里,扬眉笑,容颜和煦:“丫头难道怀疑我说的话。”
“没有。”三哥说什么,她都不会怀疑啊。就算要怀疑,她也会去找证据,让自己不应该怀疑。
“这就对了,等你身上的毒解了,咱们还可以考虑一下生个孩子什么的。”荆少棠执着腭,认真地看着看着阿荨。
阿荨垂在身上的手指突然颤了一下,眸色幽深。一时惊诧得半天没有回音。
“不要……”她突然说道,三哥想得好远啊。三哥的孩子……肯定跟三哥一样俊美吧……
“怎么?你不要给我生孩子?难道你想跟你那老情人生?”荆少棠潋澈的眸光此刻不知怎的有些黯然的幽深冰凉。
“混帐!我哪来的情人?”阿荨怒了!
“祁钰不是吗?”荆少棠唇角微勾,笑意微冷。
“我!讨厌你!”不理三哥了,老是惹她不开心。又关祁钰什么事?他们之间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啊。
“傻丫头……”荆少棠蓦然爽声笑了起来,勾起阿荨的脸,说道:“那你还留着他送你的这个?”
阿荨看了看荆少棠手中的玉锁,脸上泛过一丝窘色,把玉锁给抢了过来,朝荆少棠喝道:“三哥,你知道随意翻人东西是可耻的!”
这个东西是姐姐的啊,祁钰明明很在乎这个东西的,可是却在离开齐国的时候突然给了她,让她很不明白啊。
“我们以前当贼的时候,翻别人的东西还少吗?”荆少棠收回了笑意,认真又霸道地审视着阿荨。
“呃……”好像是啊,阿荨在这府里,也经常翻三哥叔叔家的东西,要说可耻,她也算很可耻了。
“三哥,你吃醋啦?”阿荨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荆少棠故意脸色一愠。
“那这样好点了没有?”阿荨轻轻地在公子的嘴上吻了一下。
“没有!丫头没有诚意啊。”
“那你要怎么样?”可别太贪心了。无落还站在旁边呢,可是无落那眼里淡漠至极,对于眼前的情景仿佛没有看见。
荆少棠重重地在阿荨的唇上吻了一下,神色得意,却还是冷冷地说道:“还是没有好一点。”
阿荨见三哥在那儿叹息,秀眉一拧,咬牙切齿道:“你难道是想要我这玉锁?”
荆少棠微笑,眸角轻轻上扬,捏了捏阿荨的鼻子,笑得恣意:“我只是替你保管!”
“不行!我怕你把它当了。”还真别说,三哥极有可能做得出来。
“是它重要还是我重要?”荆少棠有些不悦,揽着阿荨的腰蓦然一收紧,勒得阿荨喘不过气来。
“……”阿荨眨了眨眸,三哥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怎么三哥现在越来越霸道了?
“不想拿来?放心吧,我还不这缺这钱来救急。”再慢慢地引诱,今天就是要把阿荨手里的东西给拿过来。
“真的吗?”她怎么能相信呢。
“我记得起我什么时候有骗过你?”
确实没有!阿荨点了点头,将玉锁给了荆少棠,忽然又叮嘱道:“真不要把它当了!”
“丫头!我说了,我不缺钱!”她到底要怎样啊,这府里随随便便地拿出一件东西,都比这玉锁要值钱吧。她居然信不过他?
“嗯,就这样吧。反正三哥真把它当了,我就把这府里的所有东西全部偷走,拿去当了。去别的地方当,去北胡之地去当。肯定会有人要的。”印上青衣侯府的标记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说得也是,丫头,你终于开窍了。”
“三哥,你一定要收好。”突然又叮嘱了一句。
荆少棠一时脸青,愤愤地将玉锁捏在手里,真想把它给捏碎。见阿荨清潋的笑容,又不忍心让她生气,只好作罢。将玉锁收在怀里,揉了揉坐在身上的阿荨,懒懒地说道:“无落,拿梳子过来。”
“公子要给小姐梳头?”无落一怔,问道。其实她在旁边啊,梳个头这种小事,直接让她做就可以。这……公子也太宠小姐了吧。
荆少棠接过无落手里的梳子,眸底深湛,笑意沉沉,却不说话。手指慢慢地滑过阿荨的黑发。
阿荨眸底清煦无比,笑意深深间光华斐然。任三哥慢慢地梳理着长长的青丝,她真是越来越习惯三哥对给的宠溺了。
殿外有脚步声传来,无落眸色一动,赶紧跑了出去。
片刻,才走了进来。说道:“公子,主上说皇上和公主来了。请公子去两仪殿。”
荆少棠的手没有停下,慢慢地将阿荨的头发梳平,绾了个简单的发髻,顺手拿了那只他昨天才雕刻的发簪插入阿荨的发间。认真的扫视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地说道:“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