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得很缓,飞飞絮絮,辇车咯吱咯吱地慢慢压过,夹杂着呼呼的风声,夜暮苍野,黑马奔腾行动处,有旋风卷起积雪,银光飘散,霁色漫漫。
临近幕夜雪才停下来。临寿附近的一个小镇,灯烛盏盏,橘色的烛火光芒,映照出明澈暖和的光线。
虽是雪夜,小镇处人声鼎沸,喧哗声阵阵地传来。还有轻快的丝竹声。
阿荨闻了闻到手的人参王,眨着狡黠的眸子。
荆少棠目光温润,掀起车内帷幔望向繁华大街,轻轻一笑,妖邪不已。
“三哥,那个老头还真是舍得。”追了宣婵二十多年,什么技俩都用过了,不惜血本啊。
“嗯。”荆少棠眼睛没有离开街上的风景,粗大的古树,铺上一层厚厚的白,晶莹的冰球儿垂落在下面。
树下挂了许多的灯笼,轻轻跳跃动的烛光,泛上树下跳舞的女子,女子见这豪华的马车,一心想知道里面坐着的是什么人物。
妩媚轻快的小调从一旁的琴奴指尖处滑了出来,雪衣的女子舞得正欢,微微一抬水眸,朝荆少棠轻轻一瞟,妩媚至极。
公子只是淡淡的笑笑,微乱的长发,衬得绝美的面容,让外面的风景都黯然失色。
倏时,马车停了下来。赶车的车夫,翻身下马。掀起车内帷幕,恭敬地说道:“公子,客栈到了。”
阿荨眸中带伤,对那个起舞的女子确实是没什么好感,三哥也太招摇了,到哪儿都粘桃花,多亏她一路帮他收拾后事。
阿荨抓起车夫手里的马鞭,从车门口飞了过去,在那树雪花厚积的古树上站定。少女一笑,秀色倾城,眸光清潋,朝树下舞动的女子说道:“姐姐这舞不错,不知叫什么名字?”
树下的女子突然一停,动作优雅雍容,脸上一片淡雅的笑意:“舞名飞絮。”
“飞絮,不就是要舞得漫天飞花才行吗?可是姐姐,刚才雪已经停了。”阿荨勾唇一笑。扬起手中的长鞭在脚下一甩,树叶上的雪块顿时落下,轻轻盈盈地,正好在女子面前飘洒。
“姑娘。”树下女子拍落头上的雪块,抬头叫道。
“姐姐,你舞你的,我给你制造气氛,况且我三哥最喜欢看人跳舞了。你可别让他失!望!”阿荨笑得诡谲,等会儿她一定不会让任何人失望的。
树下女子缓缓走到荆少棠的面前,面色一晕,声音轻柔,行礼之时,优雅从容:“公子,小女子雪姬,愿为公子舞一曲。”
荆少棠抬眸,妖邪一笑,勾起女子行礼的手。运作显得暧昧,女子脸颊更加的红了起来。只听到一声唰破风厉响,阿荨手中的鞭子甩出一个弧度,正好打在了荆少棠的手背之上,荆少棠猛然地一抽手,起收玩味的笑意,淡淡道:“本公子求之不得。”
雪姬怔怔回过神来,见到公子手背处的鞭痕,抬眸望着树上的阿荨之时,眼中带怨。
树下的琴奴已经弹起了明快的曲子,幽幽如潺潺的流水,蝶飞鹤舞,轻缓柔美。夹杂上阿荨甩动马鞭呼呼的风哨声,显得更加的翻覆。
雪姬长绸飞出,步履轻盈,漫天的雪花飘散在眼前,如隔世仙子。长绸带上漫天的雪花舞动如风,娇若游龙。
阿荨开始是轻轻地让雪花飘渺落下,但是见到荆少棠看那女子舞时,满眸如痴如醉时,心里顿时一片怒叱。
阿荨身形跃起,旋转挥出着手里的马鞭,顿时树上的雪块纷纷片大片的掉落下来,站在树枝的阿荨舞动在漫漫无边际雪影之中,动作沉稳有力,势如闪电。片刻工夫,树上的大半雪块已经被她挥落,树下舞动的雪姬刚想甩出个天外飞仙,结果被突然砸下来的雪球砸倒在地。
树下的琴奴手指一僵,整个古琴已经被雪块掩盖,似乎还断了一根弦,琴奴匆匆地从树下跑了出来,朝着树上的阿荨叫道:“姑娘,住手,快住手啊。”
阿荨仿若没有听到,将树上的积雪全部挥落,还不罢手。连树枝都已经掉了大半,埋在树下的舞女,艰难地从雪堆里爬了起来,头上的发髻散落,凌乱的头发挡住了大半部分的脸刚想呼救,又被高空的一枝粗大的树枝砸中脑袋,晕了过去。
“无落,去把丫头弄下来。”荆少棠缓缓地从马车上下来,漫不经心地朝身边的无落说道。
无落一怔,匆匆拿起车内的包袱,说道:“公子,无落要帮公子拿包袱,小姐的事,还是您亲自去吧。”无落无说,提起上东西,急忙跟着店内伙计走入了客栈。
阿荨挥得累了,站在大树高处,将手里的鞭子朝树下一丢。十分的生气,哼道:“我还为她舞得有多好,没想到竟然这么狼狈。”
少女从树上飞下来,也不看荆少棠一眼,直接走进了客栈。
无落替阿荨收拾了一下房间,便走了出去,阿荨的这个样子,显得是惹不得的。
荆少棠踏入阿荨的房间时,房中的少女抬眸一见是他,气愤地躺在床上,又用被子蒙着头,不想见他。
“丫头。”荆少棠拉了拉被角,见这丫头不理他突然站了起来,转身说道:“原来你睡了,那我走了。”
阿荨气呼呼地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听到荆少棠这么一说,又见半天没有他的声音了,以为他真的走了,将头上的被子一掀。
映在阿荨眼前的男子,狭长的凤眸映着摇曳的烛火潋色如波,绝美的面庞上那笑颜愈发地邪肆便愈发地蛊惑迷人。“本公子就知道,你这丫头,没我在身边是睡不着的。我刚才下个注,绝不用数到三十下。”
“那你数到多少?”
“二十九……”
“哼!我就是突然觉得渴,想喝点水。”不想见他,这个人太过分了,以前没怎么在意总盯着三哥看的女人,怎么现在越来越在意了?
“水洒了。”公子轻轻一笑,撩袍坐下,盯着阿荨。
“我喜欢它洒!”你管得着吗?抬起杯子放在唇边,一口饮尽,呛得不行。差点儿把肺给咳出来。
“丫头,你在生气?”荆少棠轻声问,指尖在阿荨的脸上滑动。
阿荨侧头,怒道:“没有。”
“听说彦歆刚刚拉肚子,半个时辰上了三十几回茅房。看来他今天跟宣婵去看灯会的事泡汤了。”荆少棠意味深长的笑,狭长的凤眸灼灼地盯着阿荨。
“不是我干的。”就是不承认。阿荨垂眸躲避那灼热的目光。心有一瞬地飘渺,可恶的三哥,老用美人计。
“我没说是你干的。”抬起阿荨的脸,空气里的暧昧渐浓。
阿荨将手缓缓地穿入荆少棠的腰身,手指捏住的细针,缓缓地朝荆少棠的穴道刺去,一点点迷药而已。你以为她今天把那个舞姬弄晕了事情就这么完了?她的恶作剧可没有结束。“三哥……”
“啊!”一声轻呼,阿荨抽得手,看着隐没在自己指腹地细针,疼得眼泪掉出来了。
荆少棠微微一运气,将阿荨手指上的细针给拔了出来。唇边含笑:“害人终害已,怎么样,疼了吧。”这丫头一眨眼,他都知道她想些什么。
“疼……”还流血了,阿荨更是气得咬牙切齿。一拳打在荆少棠的身上,怒道:“滚!我不想见你!”
荆少棠无奈的摇头,将阿荨的整个手指含在嘴里,舌尖慢慢地在伤口处抚摩着。“丫头的血是甜的。”
“放开我的手,你这混蛋。”阿荨使劲地将手抽离,哪知公子越握越紧。
“丫头吃醋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怕了,简直可以毁灭方圆十几里的生物。本公子要想想要不要收回先前问你的问题。反正你也没有回答我。”
“放开我,三哥。”怎么有些眼花了?而且呼吸急促,手心慢慢地在沁汗。
“丫头。”荆少棠的手指轻轻地触上阿荨的脖子,凤眸迷离。
“放开……手。”刚才那针上涂的不是迷药?谁把她的针给换了?气死她了,公子缓缓地从她的脖子处滑了上来,带动她身体里的阵阵战栗。
“说你不生气了,我就放开。”荆少棠的脸俯了下来,温温地气息吹在阿荨的脸上。
“不……生气,三哥,你快放开。”别再引诱她了,阿荨缓缓地后退。想摸到放在包袱里的解药。
“丫头,你太迟钝了。我问你的问题,你半个月也没有回答我。”
“什么……问题。”阿荨喘息着,开始挣扎。
“说你愿意嫁给我做娘子。”荆少棠按住阿荨的身子,细细地吻落下来。
“我……我不知道。”别再靠近了,阿荨闭上双眸,运气想将身体的那股异样给压下去。
“乖,快说。”荆少棠慢慢引诱,原来刚才那针上淬了媚色,这丫头不就是想这么做吗?
“说,说什么。三哥,求你……离我远些。”她下次再也不整你了,等她知道谁换了她的毒针,一定将他全家绑了,慢慢地折磨。
“我若不呢,你那针上有毒,我刚才吸了你的血。”那么他也中毒了。他真的很无赖。
“好,我要是回答你的问题,你就放开我了是不是?”刚压下去的毒,又冲了上来,似乎比刚才还更猛烈了。
“那要看你的回答让不让我满意。”荆少棠吻着阿荨的脖子,力气很大,抓着阿荨的身体,让她动弹不得。
“我愿意……”愿意还不行吗?好女不吃眼前亏。阿荨长叹,怎么身子竟然软软地靠在了荆少棠的怀里,喘息不已。
阿荨努力将荆少棠推开,退出老远。抓起桌上的包袱乱翻着,在哪里?在哪里?怎么找不到,她的手渐渐地不听使劲地颤抖。荆少棠身上的气息靠得如此之近。
“找这个是不是?”公子笑得得意,手里的绿色小瓶轻轻地在阿荨的眼前挥动着。
阿荨刚想伸手去拿,公子一挥手,药瓶从窗户处飞了出去。
“三哥,你疯了!”阿荨咬着唇,噎得厉害。
荆少棠站了起来,负手而立,烛光下跳跃地身影,刹时妖娆迷离,公子声音很冷,唇角却是浮上玩味的笑意:“怎么?不让我碰你?刚才那针可是刺向我的,难道你又跟人打赌,想把我送到哪个寡妇的猪圈?”
“你!”阿荨甩开手里的包袱,眸中带泪,荆少棠的影子眼前迷糊成一个淡淡的白影。阿荨蓦地一眨眼,泪水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荆少棠轻轻地叹气,嗓音软了下来:“过来。”
“不要。”咬着唇,血珠从唇角流了下来。阿荨拿起掉在地上的一把匕首朝手指处划去。先让自己保持清醒,等会再下去找回解药。
荆少棠瞬间已经将阿荨的手腕捏住,低声地问:“你宁愿弄伤自己给不要我?丫头,你心太狠了。”
“三哥……”又靠得这么近,她最后的意识也要瓦解了。
“叫少棠……”荆少棠轻轻地说了句,声音在颤抖。
“三哥……少……棠哥哥。”
“说你要我。”
“……”不啊,怎么会在三哥面前这么没面子。别过脸去,沉默。身体烧得更加的厉害。
“那是怨我?”
“……”阿荨的全身都在战栗,该死的三哥!趁人之危!
“恨我?”荆少棠的声音还是这么诱惑至极。
呜……眼泪流得更凶了。
荆少棠的心里阵阵刺痛,她还是不愿意说,他都愿意放开一切来爱她了。她却迷糊了。
“丫头,不管以后会怎么样,你只要相信我不会故意伤害你。也不会让你有理由恨我怨我……”
荆少棠心里痛着,脑子里乱着。他只是想抓牢她,最后竟到走火入魔了,不管死或是死。心里贪婪得想要抓得更紧。更紧,再紧些,前面的路,他实在是不愿想,也不敢想……
荆少棠轻轻地叹息声,上前抱紧了阿荨。任怀里的少女捶打着,不躲也不闪。
阿荨还是不明白,她不敢,有些迷茫,又有些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