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东盯着何叙的表情,确定了自己的疑虑,试探的问道:“哦?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的喽?”
“哼,这个老狐狸,竟敢跟我玩这套。还好我早有警觉,提前报了警,将车开至狭窄的弯道,否则此刻你见到的恐怕就是我的尸体了。”
程东来回踱着步,看向何叙,笑的一脸纨绔样:“你死早了,我以后的工资谁给发啊!我也要娶媳妇养孩子,据市场行情显示,奶粉钱还是很贵的,是吧?”见某人没有理会自己,知趣的摸了摸鼻子收起一贯的漫不经心,神情变得严肃锐利,冷笑了一声,继而一挑眉,说道:“额,算了,说正题,葛文天也算是活的不耐烦了,居然敢动你?你打算怎么办?”
何叙抚了抚头上的绷带,怒极反笑,轻呷了一口白水,姿态优雅,却在下一秒,一扬手,陶瓷的水杯应声落地,裂成碎片。“东子,何须打算?当然要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我不要他血偿,不过,他的公司我是要定了。”
“何叙,看来,这个葛文天离他的牢狱之日不远了,也真是佩服你,这么短时间就能搜集到他做那些违法勾当的证据,足够他在里面蹲一辈子了。”
何叙收起笑脸,成竹在胸,望向程东,“原本还没有十成十的把握是他买通唐铎偷走资料,我故意让你对外界宣称,季展之冠我们势在必得。 本来只是试他一试,没想到这么快就露出狐狸尾巴。他急了,那么我也就不会按兵不动了。 本来还心存怜悯,想要留他一条小路可以布置一个妥当的后事,他却自己惹是生非,那么我也不用客气了。东子,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当然,你放心,明天,他就会一无所有了。”
这时,一名护士推门而入,手上持着一个病例本簿和一只体温计,“哪位是刚刚那位小姐的亲属,她刚刚醒了过来,大吵大闹,不肯配合我们工作,希望你们可以过去劝劝她。”说罢,转身走出去,还不忘不时回头看看屋内的两枚帅哥。
程东一脸疑惑,小姐?一大早的,哪位小姐,什么性质啊?“何叙啊,她刚说什么?小姐是吧?小姐?还是这么早,你。。。”说着,程东瞪圆了眼睛,咽了一口口水,继续道,“那个,何叙啊,我说——”
何叙推开挡在面前絮絮叨叨的程东,下了床穿上拖鞋出去,也不多做解释,任某人大脑不断飞速的消耗着脑细胞,想着不纯洁的东西。
“喂喂喂,说说啊,还在想你要这么守身如玉到什么时候,难得你忍不住了啊,哈哈,你给我站住!”程东哪肯善罢甘休,拦住何叙非要问个明白。
“东子,我欠安宁的该如何偿还?她应该伤到了右手手肘,或许……”
安宁?程东的脑细胞有一瞬间的坏死,眼睛向上看着,一脸的疑惑。怎么扯到安宁身上了?安宁演出回来了?不对,何叙刚才说了什么,右手手肘?霎时惊得缄了言语。谁都知道钢琴是她的生命,手肘受伤的意味不言自明,倘若不能复原,倘若——天哪,他不敢想象。
“滚,你们都走开,走开——滚出去,留在这干什么?我的手怎么了,我的手怎么了?把这些都统统拆掉啊,拆掉!!”
门口处就听到安宁断断续续的喊声,何叙的脸色更是一变再变。医生护士围了整个病房,安宁坐在病床中央,满脸都是泪渍,额头还有明显的红肿,显得狼狈不堪。她不停地挥动着手,并试图解去绑在手臂上的石膏,哭喊的撕心裂肺,床边的输液支架也歪歪的斜倒着,输液瓶里还装着大半的液体,不断从针头处向下滴着。
“不要这个,不要,我不要,我要弹琴,我要弹琴……”
程东张大眼睛看着里面凌乱的一切,安宁,那个骄傲冷静的公主,那个万人之上受人敬仰的骄子,竟会有这么脆弱张皇的表情?钢琴,钢琴,附在右手的那层层绷带竟像是夺走她梦想和生活的刽子手,生生斩杀了她曾经现在拥有的一切。如果——如果,她不能再弹琴,她还能否活下去?他不敢再想下去,那结果,连他都不忍。
爱了何叙那么多年,强留在他身边那么久,她故作坚强的那些岁月,至少钢琴还可以是她唯一的依靠和寄托,如今,这唯一也开始离去,她,还剩下什么?形单影只,吊影自怜,除了那残破不堪的经年疲 惫,除却那一颗千疮百孔的将死之心,她什么都没有了。她想过,只要不剥夺她的钢琴,她至少可以坦然的离开,可是现在——她没办法再坦然下去,撕破了伪装,她所剩下的全是脆弱。
她扯下盖在腿上的被子,跌跌撞撞,作势要下床,护士和医生都拦住她,她叫喊着,扯动了许久,累了,呆呆的坐着,抽吸着,混着浓厚的鼻音小声呢喃:“你们放开我,放开我吧,我什么都没有了,你们还抓着我做什么?我好想弹钢琴,怎么办,怎么办,我的手……”她变得越来越安静,眼神也越来越木讷,眼泪不住的涌出来,一滴滴砸进床单,渗了进去,湿了大片。
何叙走过去,轻轻揽起安宁的肩膀,顺了顺她的头发,“安宁,我会找最好的医生给你,你放心,你的手一定还可以弹出最好听的音乐,我会在台下看你弹琴,每一场你的演奏会我都出席,你现在不要那么激动,好好休息才能好的快一点,知道吗?”
安宁泪眼朦胧的抬头看他,竟带着期盼,带着兴奋,“何叙,何叙,是你吗?你保证好不好,你对我保证,我的手还可以弹琴,你保证好不好?”她看向他,求着他。
“嗯,我保证。”他郑重的点头,眼里流露出自责,愧疚,懊悔,所有复杂的情绪让他不知如何安放。
安宁凝视他的脸,神情瞬息万变,突然再一次大声叫嚷起来,“你骗我,你骗我,你们都在骗我,不会好的。你的表情,你的眼睛都在告诉我你骗我!怎么会好,你根本就是在骗我,何叙,我不信,我不信,我一个字都不信……”
她狠狠地打着他的胸口,突然猛地推开他,何叙没有防备,一下子向后仰去,安宁光着脚踩在地上,摇晃着身子向门口跑,宽大的病号服累赘的拖沓在地面上,她险些滑倒。何叙连忙站起身,搂住还在拼命想要出去的安宁,扳过他的身子,让她正对自己,内疚不已。“安宁,相信我,会好的,都会好的,你要相信我,也要相信你自己。”
他不断的劝慰。
她不断的摇头。
她知道他内疚、他自责、他埋怨自己千百次。但是他不会知道此刻的她有多痛。
“安宁,你冷静点听我说。”
她立着不动,大声的哭出来,“你要我怎么冷静?你告诉我,这样的我,该如何冷静?”
他轻轻的帮她梳理头发,像是多年前安慰她演出失利一样,“安宁,听我说,你会好起来的,你一定可以好起来。我答应你,给你找最好的医生,我真的真的对你保证,你一定可以好起来。”
安宁用力抱住何叙,踮脚忘情的吻上了他的嘴唇。
“止歌?”程东震惊得看着站在门口气喘吁吁、一脸苍白的止歌。意识回笼的第一秒迅速转头看向何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