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来工作,桌案展开的白纸上,一笔一笔,凌乱不堪,深深浅浅的铅笔印痕纵横交错,勾画陈列,像极了她纷乱的内心。
止歌目不转睛的盯着电梯门,一次次的开启,一次次的失望。已经十点多了,不只是欧阳,就连Richael也没有过来公司,心里的不安和愧疚逐渐扩大,手机里的女声总是甜美的重复着一句话: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电梯上的数字跳动着,最后停在了这一层,门又一次打开,止歌甚至已经不再抱有希望,当看见欧阳从里面走出来的那一刻,她竟不敢相信,丢了呼吸。
“欧阳。”哑哑的喊出声,千回百转。
欧阳没有回应,只是径自走去经理室,搭在身侧的左手缠着纱布,隐约有些殷红的颜色。脸上冰冰冷冷的,始终不发一言。
Richael也不知如何是好,跟在欧阳身后走出止歌的视线。前因后果知之不详,也只是在刚刚才终于确定:欧阳的反常确实源于那个驻足在门外一脸懊恼满腹愧责的女子。
昨夜,欧阳回到家,整个人都冰着一张脸,完全不像平时的样子,话也没说就直接上了楼,门砰的一声关上。Richael踮着脚轻声移到门侧,把耳朵贴到门上,里面静静的没有声音,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声响,像是玻璃碎裂的铿锵。她有些吃惊,举手放到门把上,转动了好几下,都没有打开。很显然,门被欧阳从里面锁上了。楼上楼下跑了好几圈,翻遍了所有的抽屉都没有找到备用钥匙,负责打扫的张嫂也回了老家,Richael有些害怕,一个劲的拍打着门,嘴里却由于紧张,只能嘤嘤的发出几声不成句子的只言碎语。
门终于“霍”的一声从里面打开,Richael抬着的手臂没有及时收住,一下子打进了欧阳的胸口,垂下头刺目的红色映入眼睛,蜿蜒的伤口绽放在他的手上,不时有浓稠的鲜红液体沿着指尖滴在浅色的地板上,爬成一道难看的痕迹。她一阵恐慌,狠狠地流出了眼泪,双肩不住的抖动,喉咙却像是哽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样的欧阳,她从不曾见到过,即使是小时候,接班人训练中,再苦再难再累再痛,他都是一副自在宁静的笑脸,如今,面前的他目色黯然,神情戚索,苍凉安静的如同是一座冰雕,冰尺寒层,坚硬冷绝。
过了好久,她才止住抽泣,找回暗哑的声音,几乎是扑了上去,抓着欧阳垂着的两只手臂,苦苦哀求:“哥,你怎么了,你说话碍…”惊慌到无措,摇晃着对面的人,他却始终完全没有半点反应,除了他依然站在那,除了他胸口尚且微微起伏,那冰冷的体温,那静寂的神情,让她根本感觉不到他存在的气息。
“哥,我求求你,你说句话好不好?”
“哥,我是Richael,你看看我好吗?”
“哥,跟我说句话啊,哥……”
声音越来越脆弱,她苦苦的哀求逐渐变成绝望的洪流,几乎要灭顶。
对面的男子身形动了动,缓缓开口:“Richael,不用担心,我没事。”
Richael取出医药箱,替欧阳包扎,玻璃的碎片都插进血肉里,视线再次逐渐变得更加模糊,仿佛满眼都是那淋漓的血色,不忍再看。
欧阳不吭一声,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像是失了感觉,任她,一个不专业的人员摆弄直至痛哭,心里的伤口慢慢溃烂,发霉,腐朽,仿佛只有这种极致的痛感会让自己好过一些,也只有这样,他才能麻痹自己,不再去想。
“Richael,Richael,听话,别哭了,大花脸。”他用一只手揽着她的后背,抬起受伤的手,擦去她不断溢出的眼泪。
纱布粗糙的触感划过脸颊,心一阵抽痛,Richael抬起手背,抹了抹腮边的泪痕难看的笑着:“哥,你这个大笨蛋,十足的,不折不扣的,百年,不,千年不遇的大笨蛋。你害得我忙了一晚上,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罚你马上去睡觉,现在,立刻。”
不该问他原因的。
因为知道,只有一个人,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让他如此。
Richael坐在椅子上,看着办公桌前的欧阳,专注的盯着电脑,时而挪动一下鼠标,时而敲击一下键盘,手中的签字钢笔不停地运作着,从早晨起来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过,陌生的可怕。
“哥,我不敢问你,怕你难过,但是请你不要这样,让我担心。你和孟姐姐,有什么误会,至少应该坐下来好好谈一下。”
笔尖在纸上突然顿了一下,审批签阅的那几个字后拖出一道笔墨痕迹,欧阳抬起头,笑着说:“和止歌无关。Richael,下午你去邢经理那,把上个月的营销报表和这个月的预算带过来,下周例会我要总结一下。”
“哥,——”
“哦,对了,Richael,季展的模特你要尽快定下来,然后把资料整理出来拿给我。”
“嗯,知道了,我会尽快去办。”
哥,与孟姐姐无关吗?你所有的表现都在告诉我一个事实,你在和孟姐姐吵架,就算是我再迟钝,也不至于看不出来,为什么要硬撑呢?
Richael摇了摇头走出经理室。路过止歌身边时,停下了步子,“孟姐姐,你不必在这等下去了,我哥今天下班前应该都不会出来了。”
“Richael,没事的,我想再等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