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柳逸轩说了句什么,林晨飞匆匆地撂下一句话:“你在那里等着,我马上到。”便收了线。
二十分钟后,林晨飞赶到了左临西湖的一家叫“忘忧草”的咖啡店。
推开门,便见柳逸轩坐在一个角落里,独自浅啜。
背影,孤独而落寞。
林晨飞几步便跨到跟前,俯身望着柳逸轩:“今天没有上班啊?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柳逸轩也没抬头,只是示意林晨飞坐下,然后幽幽地问:“喝一杯?”
林晨飞摇了摇头:“我要喝酒。”
柳逸轩打了个响指,召来了一个服务生,扭头说:“这里也卖酒……中西合璧。”
林晨飞坐在柳逸轩的对面,这才发现,也就十多天不见吧,柳逸轩瘦的可怕,而且,平日收拾得很整洁的仪表,今天不复存在,下巴颏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胡碴。这也太反常了,柳逸轩,那是每逢出门必刮胡子的人,他怎会这么邋遢地就跑到咖啡店来?而且,他的眼珠子通红,衣饰不整,似乎好几夜没有睡觉了。
“逸轩兄,出什么事了?”林晨飞一把握着柳逸轩有些抖颤的手,暂且把自已闹心的事搁置一边。
在林晨飞的心目中,柳逸轩是无所不能的人,他似乎没有难事。可看他今天的这付情景,不用问,一定是遇到了难事了,而且,这件事还不小。
柳逸轩真想将憋在心里的苦水倒出来,话已溜到唇边了,还是硬生生地给压了下去,他记起来了,林晨飞不仅是自已的铁哥们,还是妹夫,是芊芊的老公。将隐情告诉晨飞,就等于告诉了芊芊。
他可不想让芊芊知道,打死他都不愿意!
柳逸轩故作轻松地一笑:“能出什么事?我是为公司的事体烦心。你是晓得的,广东的那家,本来谈得已有八九成了,偏半路杀出一家西宁的公司,硬是把这桩生意抢了去。”
林晨飞知道这件事情的经过,安慰道:“逸轩兄已经尽力了,再说了,公司的决策层,并没有责怪逸轩兄啊,逸轩兄何必放在心上?”
心里却在纳闷,柳逸轩在商场上滚爬了这么多年,这样类似的事情也遇见不少,却从来不曾看到他如此揪心。看样子,逸轩兄的心里,似乎还有别的事情。
柳逸轩淡淡一笑,低着头,用一把银匙,轻轻地搅动着瓷杯,不说话。
林晨飞从服务生手中接过一杯红酒,猛地一口,等柳逸轩讶异地抬起头时,酒杯已见了底。
“晨飞,倒是你,好像有什么心事。”柳逸轩眯着眼,研究着林晨飞。
林晨习欲言又止,看着妻兄这付好像遭受过重击的模样,他不忍心再给他施加压力。便勉强地笑了笑:“没事啊,公司家里,一切都好。我只是想老兄了,咱们多日不见,我出差刚回来。”
柳逸轩摇了摇头:“不对,今天是你们相识定情的纪念日,不是有特殊的事体,你不会跑出来陪我喝酒的。再说,你的心事写在你的脸上呢,你瞒不过我的。说吧,什么事?”
林晨飞还是不愿说,借钱这种事,本来就很有些难为情的,再看妻兄自已也有心事,林晨飞就更不愿开这个口了。
“没事,真的没事。来,逸轩兄,你也别喝咖啡了,陪我喝杯酒吧?”林晨飞招手喊来了服务生,点了加冰的威士忌:“好久没跟逸轩兄喝酒了,咱们今天一醉方休。”
柳逸轩挥退了服务生:“我可不敢让你一醉方休,你老弟还是去芊芊的面前喝吧,只要芊芊允许,你几醉方休都行。否则,我可不敢冒这个险,真让你醉了,我不得让芊芊骂死啊?”
“不能……逸轩兄,你就陪我喝杯吧?”
柳逸轩无法,只得依他,但给个限定:“好吧,说好了,咱们各人只饮三杯,不准多喝。”
凭俩人的酒量,三杯威士忌,难不到他们。
谁知,林晨飞在第二杯酒下肚后,怯意就出来了,他拉着柳逸轩,瞪着一双迷离的大眼,问着一个同样的话题,问了一遍又一遍,问的柳逸轩都有些烦了。
你知道林晨飞问的是什么吗?
他问:“逸轩兄,你说,婆媳是不是天敌?是不是天生的敌人?”
柳逸轩一开始,总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不是,她们虽有矛盾,却不至于沦为敌我双方。”
问急了,柳逸轩低吼了起来:“你小子抽的是哪阵子的疯?再罗嗦,我拿酒瓶子砸你清醒。”
酒瓶子虽没落下去,可林晨飞好像很疼痛似的,饮下第三杯酒后,扑在桌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柳逸轩的心里正烦呢,为尚婧的步步紧逼,为肖婉如的那对冰冷的眼睛。想跑到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散散心,偏来个添烦的林晨飞,柳逸轩不禁火了,他一把揪起林晨飞的衣襟,骂道:“干嘛?还哭上了?再哭,我让你这辈子哭个够!”
林晨飞不敢发出呜咽声了,却哽咽地说:“逸轩兄……早知这样……结,结什么鬼婚啊……”
一听到涉及婚姻的话题,柳逸轩更急了,他将林晨飞挂满泪珠的脸,强行地扭向自已,咬牙切齿地低喊:“说,你对芊芊怎么啦?”
“芊芊……芊芊,我对不起她啊……”林晨飞忍不住又低声哭了起来。
旁边桌上的人,男男女女的,全往这边看过来,窃窃私语。他(她)也许见过男人哭,可很少见到男人如一个女人般地哭,哭得这般凄楚,这般哀怨。
什么?对不起芊芊?难道林晨飞也犯了自已这样低级的错误?柳逸轩顾不得许多,双手猛摇林晨飞的双肩:“你到底对芊芊做了什么?不说实话,我们今天谁也不要放过谁!”
林晨飞如一只受伤的豹子,低声呜咽着,断断续续地说着:“我……我对不起芊芊啊,原以为从此后能给芊芊……给芊芊一个幸福的生活……。可她现在,因为我母亲的出现……出现,天天不开心……逸轩兄,我对芊芊有过承诺的,我要给她幸福,让她永远没有烦恼……可是,逸轩兄啊,我也难啊,一头是亲娘,另一边是最心爱的老婆,你说,我怎么办,怎么办啊……”
听到这里,柳逸轩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原来,林晨飞是为婆媳之间的矛盾而苦恼。
他扶起林晨飞,拿过餐巾纸替林晨飞试去泪水,叹着气说:“我知道你难。芊芊自小不肯认输,看你妈的样子,也是个好强的人,苦就苦在你这个夹在中间的人了……晨飞,你也别悲观,也许,她们婆媳相处时间长了,关系会和缓起来的……世人,不都是这样走过来的吗?你放心,有空,我会劝劝芊芊,让她收收脾气……”
“逸轩兄,你不知道,不是芊芊的错,不是她的错,错,全在我的母亲身上啊……看着芊芊这样委屈,这样难过,我的心,我的心,就好像有人拿把刀子在刺,在扎……”说到这里,林晨飞嚎啕大哭起来。
不用说,整个咖啡厅的人都把视线投到他俩的身上了。
柳逸轩只得站了起来,将两张红牛扔在托盘上,强行将林晨飞架了出来。
上了车,柳逸轩将仍在痛苦地抽泣的林晨飞绑上安全带,问:“送你回家?”
“我不回家,我不回家,我没脸见芊芊……没脸见她……”
林晨飞的声音,越来越小,后来,就一点儿也听不见了。
柳逸轩没法,只得给柳芊芊打了个电话:“芊芊,在家呢?”
想必柳芊芊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这边的柳逸轩马上说:“芊芊,晨飞在我的车上呢,他今天好像有心事,喝了两杯就醉了。你看,是送他回你们的家呢,还是带他回我们的家?”
也不知柳芊芊说了句什么,想去也不会是好话,柳逸轩皱了皱眉:“芊芊,你不好这样子说晨飞,他活得也难。夫妻夫妻,都说是前世的冤家,今世的夫妻,总有矛盾的,相互容忍一下,又不是敌我矛看……芊芊,听话,等会我把晨飞送回家,你好好待他,给他煮碗醒酒汤吧?”
柳芊芊显然是着急上火了,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柳逸轩不得不将手将拿远一些,哭笑不得地说:“芊芊,阿哥好像没得罪你吧?”
柳芊芊可能说了什么触动柳逸轩神经的话了,柳逸轩一下坐直了身子,一掌便击在方向盘上,大叫了一声:“什么,还有这种事体?搞什么搞,婆婆竟然把儿媳的首饰给当掉了?真是极品啊,闻所未闻的事体!”
兄妹对着电话大发了一顿牢騒后,柳逸轩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匆忙说了一句:“芊芊放心,阿哥等晨飞醒来,然后一同去把首饰给赎回来……客气什么呀?你是我妹妹,阿哥有这份责任的……我不会跟爸爸姆妈说的,爸妈晓得了,他们要担心死脱了……芊芊,事体已经发生了,我看就算了,别跟晨飞的姆妈多话了,老人嘛,跟我们总是有代沟的,有些根本无法沟通……听话,东西事小,一家人和睦事大,你也要为晨飞的处境想想嘛,对不对?我们的芊芊是最通情达理的,肯定不会计较的……好了,等会我就上横河新村来,芊芊泡好龙井等着阿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