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母无情无绪地咬了一口,便推开了林杏殷勤的手,缩在沙发上长吁短叹了。
电视,只有林母在家,它便得永远持续不断地工作。
电视画面上,好像在演古装戏。一个小丫头似的人物,提着一个紫色的包袱,正踮着脚尖,扒在高高的柜台上,与一个看上去老奸巨滑的男人在讨价还价。
没一会儿,电视画面被拉远了,木质结构的店铺,雕花凿叶的屋檐下,悬着一方三角的杏黄旗,上面绣着一个大大的“当”字,迎风招展。
林杏看了一会儿,故作无心地说:“瞧这古代的人,还真有法子。大包使不着的金银首饰,转身便变成了一大堆现钱……这小姐,要不是有这堆银子,她哪能私奔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林母顿时亮了眼睛,使劲地往电视上瞅,可电视画面的切换是快速的,滚动的,林母再怎么使劲,也没看上一眼。
有些索然地说:“哪是古代的人才有这想钱的法子啊,现在,大街上也开有当铺。”
林杏好像如梦初醒,尔后叹着气说:“要是我有首饰就好了,拿出去当了,也能替春莲姐挡挡急。反正搁在家里也是搁,搁在当铺也是搁,还不如搁在当铺里生俩钱花花呢。”
林杏的话,给林母一个激灵。林杏没有,柳芊芊还能没有?听说柳家那头,在送闺女出门子的时候,给了一大堆金啊银的玩意呢。假如能把那个拿出去,倒能淘换俩钱。
见林母沉思不说话,林杏又说:“我要是跟嫂子一样,有个那么阔的娘家就好了。嫂子的首饰,她给我瞅过,哇,真是海了去了,贼漂亮。不说值几十万的,咋说也值十万八万的。”
林母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林杏的话,正合了林母的心思。
“你嫂子的玩意,你瞅见过?”
“嗯哪,就搁在她屋子里的那壁橱里,用一个贼好看的盒子装着,全是好玩意,亮晶晶的,晃眼。”
“我见你嫂子平时从不稀得戴那些玩意,也不知她搁着有啥用。”
林杏明白林母的意思,忙宽慰道:“老听嫂子说,她最腻味这些废铜烂铁了。沉甸甸的,戴着俗气,放在家里怕贼惦记……我寻思啊,嫂子要不是拿出来给我瞧,说不定一年半年也不会拿下来瞧瞧呢。唉,这世道也太不公平了,指着它能派上用场的,偏她没有。嫌它碍手碍脚无处搁的,偏她多的无处搁。大姑,您说,这人,为啥这么不一样呢?”
林母可没心思替林杏分析这世上的人和世上的不公平。她从林杏的话里,得到这么一个消息。那就是,柳芊芊有一大堆好玩意能换钱,就放在壁橱上,而且,柳芊芊平素很厌恶这些玩意,她一时半会不可能会察觉首饰盒里的玩意,是多了还是少了的。
这倒是个变通的好主意!春莲那丫头说了,大姑爷在外地打工,工钱到七月底就能结账,就有现钱。到时,那头钱汇进来,这头人鬼不知地拿钱去赎。反正那些金银家伙,不愁它身上能少一星半点的……嘿嘿,这倒是个妥当的不能再妥当的主意!
一桩让林母愁天愁地的大事,就在娘俩随意的谈话中,不小心地解决了。
谁知,首饰送出去还没几天呢,就被这个刁钻精明的柳芊芊发现了。这可如何是好?典当来的钱已汇给春莲了,想必现在都变成了木料和砖石了。现在让她还钱回来,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看柳芊芊那小脸拉的,林晨飞今天若不把首饰赎回来,林母相信,柳芊芊不仅会放火,而且会拿刀杀人,看她的眼神,就知道。
这可难办哩。儿子上哪去筹这么多钱?满脑子算去,林家没有一个有钱的亲戚,更没有阔气的朋友,飞儿找谁想辙去?
想到儿子在外奔波的难处,林母越发恨起了柳芊芊:这个臭娘们,不就仗着有两个臭钱吗,用得着逼人逼到这个份上?谁没有手窄走背字的时候?那些哑巴玩意,她又不希罕,不稀得戴。杏儿说的对,搁着也是白搁着,就不能淘换俩钱替大姑子救救急?真是个缺德玩意,不是一路人,哪能尿到一起去?这样的娘们,趁早打发出去,瞅着闹心,堵的慌。
林母在房里骂个不停,骂柳芊芊。而躺在隔壁屋的柳芊芊,也是气的不行。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林晨飞的老娘,她到底是个何方神圣啊,怎么老做出一些让人气不打一处来的事体?平时已经够让人心烦的啦,现在可好,竟然把自已的陪嫁首饰弄到当铺里去了,亏她想得出来。今天是当东西,以后是不是连自已这个人也拿去当了啊?柳芊芊并不是心疼那些不会说话、放着一点用处也没有的首饰,而是气恨婆婆的态度。婆婆也太不把自已放在眼里了吧?把自已爸爸姆妈给的体已首饰拿出去当了,竟然在自已面前装的没事人一般,一字不露,这也太过分了。若不是因为要重新换地板而去首饰盒拿存折,想必自已真的不会发现,首饰盒里的首饰不见了。
假如,婆婆能与自已商量,将难处告诉自已,柳芊芊相信,自已不会那么冷血,林晨飞的姐姐有难处,自已不会袖手旁观的。爸妈和大阿哥给的压箱底的钱,满打满算还有十万块钱。从中拿出个几万块借给大姑姐,柳芊芊知道自已不会那么小气的。
婆婆她一口一个“儿子家里的”“儿子置下的”,显而易见,在她眼里,这些首饰,不是属于柳芊芊的,而是属于林晨飞的。只要是林晨飞的,她就觉得她有权处置。
看婆婆那付满不在乎且带着火气的样子,柳芊芊恨得牙痒痒。婆婆明明做错了,可她反过来还恨起别人,天下还有这般不讲理的人?简直是个颠到黑白的老-
气极的柳芊芊,差点也要来句国骂了。
这回,无论如何不能迁就了,就是要狠狠地刹一刹婆婆的威风,让她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折腾林晨飞,柳芊芊会心痛,但也很快乐,因为,婆婆肯定会心疼,她的心里,儿子是第一位的。唉,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柳芊芊无法去教训婆婆,因为她好歹是长辈。那就折腾林晨飞吧,其实,就等于折腾不明事理的婆婆。
也不知林晨飞跑哪去了,他能上哪儿弄这么一大笔钱啊?又不是数量很小。
细想起林晨飞的处境,柳芊芊也好心疼。谁叫他摊上这样一个老妈?该他倒霉。
不可以心软,咬着牙坚持到底,让婆婆知道,她柳芊芊,也不是面团捏的,不要太无视了。
这个家,不是婆婆她说了算,而是,林晨飞与柳芊芊俩人说了算。婆婆,她充其量,就是这个新家的客人,她老人家若一而再再而三地把自已当成主人,而且自以为是地以为是唯一的主人,那么,柳芊芊,她决定请婆婆跑路!
她不想,为了这么个很特别的婆婆,而毁了苦心经营的感情。
她更不想,由此而毁了这个盼望了多年的爱巢!
林晨飞一气之下上哪儿了呢?
揣着那张当票,林晨飞想也没想,便走出了屋。
如无魂的影儿,飘到了小区的门口,望着纵横交错的大马路,林晨飞愣住了,他不知往哪走去。
他知道自已接下去要干什么,必须干什么。可他,似乎无力办成这件事,这件非办的事情。
把芊芊的首饰去赎回来,这是当务之急的大事。
问题在于,这赎首饰的钱,从哪来?
翻遍自已的全身,连同几张银行卡,拢起来也不到三千块,要想赎回当了三万五的首饰,也就是只够十分之一,远远不够。
怎么办?这首饰今天是必须赎回来的,母亲这事,办的太不地道了,别说芊芊生气,自已也生气,哪有这样不顾前后办事的?
气归气,赎回的事情还是要办的,否则,这对婆媳,就要成死对头了。她们成什么没关系,难过的,是自已!
想着这些,林晨飞觉得头有十个大。
要不,找几位好友借借,凑凑吧?可将几个好友的处境一捋,林晨飞只有苦笑了。这几位铁哥们,不是身背着房贷过着紧巴的日子,就是缩紧裤腰带准备“蜗居”,他们哪来的闲钱来帮忙?
掐指将能想得出名字的人,从头数了一遍,算来算去,最后,这个债主的光荣使命,落在了好友兼大舅哥柳逸轩的身上。他是拿着十几万年薪的人,家里也没啥负担,他倒是存了一点钱。
真是太幽默了,拿着阿哥的钱,去赎妹妹的首饰!这样的事情,若被别人知道,林晨飞觉得自已只好钻地洞了。
可钻啥也好,走投无路的林晨飞,只能这么做。
犹豫不决地挂出电话:“逸轩兄,在哪呢?”
对方大概是说出了一个地址,这头的林晨飞有些惊讶了:“在哪?咖啡店?你今天没上班啊?”